谢衣此时仍然不知道,矩木枝已有了枯死的迹象。
心魔附上矩木之前,寻找生存之道只是烈山部自己的事情,然而心魔附上矩木之后,格局便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心魔既带来了脱困之法,也带来了威胁与牵制。
终不得以,答应着心魔的条件,并百般应付与周旋,以获得心魔的所谓帮助。通过沾染魔气这样的为正道人所不齿的方式,使族民能够适应下界的浊气,迁往下界生存。但这终究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生存面前,大祭司为烈山部人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似乎是别无选择的,唯一看的到的一条路,同时可能也是代价最大的一条路。烈人部人为了生存,付出的代价不仅是下界百姓的生命,而且有良心,名声,以及必然要面对的,下界各正派门派,甚至官方的谴责与围剿。
唯有心魔,才是最大的渔利者。
沈夜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明白。
但这却是最直接最可行的,看到见摸得着的办法。
只是,总有人要为此背负罪名,付出代价。
不……!
谢衣脑中忽然如闪现过一道微弱的电光般的明彻。
八九天以前,自己身在龙兵屿的时候,瞳说过,大祭司从来没有去看过新城,而且还说,大祭司似乎另有打算,怕是传位的密书也已备好了……”
莫非……!师尊果然是要自己去背负这全族的罪名么?师尊果然为了烈山部的生存,什么事都能做,什么重责都能担当的么?师尊始终不曾死心,仍抱有着希望想要抓自己回去,难道是为了……?”
不……!
谢衣想到这里,摇摇头。不,我不能现身。
还是,设法让阿偃替我出面吧……毕竟,造了这样完美的一个偃甲人,关键的时候总要派上用场的,即便是露了行踪,或者干脆故意让他露了行踪,待师尊抓到他时,发现是个偃甲人,便也不会拿阿偃怎样的。同时,师尊便也只能相信身在流月城的初七就是自己的真身,从此,彻底断了那个念头。
若传位无人的话,师尊可能就不会轻易的去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名,自做天下罪人了,因为毕竟,还有一族的人需要他带领。
这些繁杂的念头闪过脑际,其实只不过五分之一柱香的工夫。
谢衣照镜看看脸上的面具,整好衣服走出客房,来到谢偃的卧室外。
谢偃刚刚起来,正背对着窗户慢慢的穿衣服。谢衣趁着谢偃背对着自己的时机,隔窗念动了咒诀,断开了谢偃体内的灵力流。
在谢偃清醒的时候强行断开灵力流的行为,是从谢偃完全调试好至今的八十多年中都没有再这样做过的,此次情况特殊,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灵力流切断的下一瞬间,谢衣动作迅速的推门走进卧室,两步抢上前去扶住了站立不稳要倒下去的谢偃。要是磕到碰到那里,就不好交待了。
同时谢衣对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谢偃说了声:“抱歉。”随后扶抱着谢偃,扶他躺平放在床上。
谢衣坐在床边,看着谢偃的脸,就只如睡熟一般平静安宁。谢衣将手触接上谢偃的额头,仔细的整理了一番思路,把一些想要传达的信息梳理检摘出来,表达为一种不同于记忆的特殊形式,然后聚起一股灵力,传进了谢偃头部的冥思匣中。
做完这些,正待起身时,谢衣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在百纳乾坤袋中翻了翻,取出了那枚一直不曾丢掉的魔契石,抬头四下里看了看,选了床边的柜子,放进柜子里一个专门用来放置略重要的东西的一个木匣中。放妥了东西,关好柜门,谢衣再次坐在谢偃身边,为谢偃建立起了关于魔契石的记忆。
随后,谢衣想随手将自己这几天在这里的记忆,从阿偃的脑中抹去,犹豫了再三,抬起的手却又放下。
这几十年来,谢衣很少去清理以及干涉谢偃的记忆和思维,刚才对于魔契石的记忆新建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毕竟不知道魔气会不会伤害到谢偃的神思,于是为了保险起见必须把魔契石转交为谢偃所有,好让他能随身佩带着。但是这类从流月城带出的东西,是不能在谢偃清醒时当面交给他的,否则谢偃定会有所怀疑,所以只能新建一小部分记忆来解决这个小难题。
至于数天的记忆清除,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若谢偃一觉醒来,平白无故的少了这几天的记忆,那么定然多少会引起思维的混乱的。
“若想要让阿偃相信自己是真正的人,就必须要像对待真正的人一样对待他,尊重他,不能随意改动他的思维,有事可以说服,但不能干涉,这样,几十年下来,阿偃便有了一套系统的自己独立的思想,能够像真人一样思考,能够对事情做出决断,能够随心任意往来,选择要做的事,决定要去的地方。”
因此,谢衣最终打消了要抹去谢偃这几天记忆的念头。
准备起身离开,想了想,觉得似乎还忘了什么,于是又回转身,脱去了谢偃已经穿好的衣服,原样像前一天睡前那样挂在衣架上,给谢偃摆好睡姿,盖好被子,这才退出卧室,在窗外念动咒诀,重新启动了谢偃体内的灵力流动。
看看谢偃慢慢转醒,谢衣适时的敲响了谢偃卧室的房门。
“谢兄,可醒了么?”
谢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看窗外天色,发现自己今天略睡过了些,难怪叶兄会来叫自己。于是不好意思的说:“叶兄请稍候片刻,今天睡多了,我这便起来。”
穿衣的工夫,谢偃开门,一脸的歉意,问谢衣:“不知叶兄有何事找我?今晨怠慢了些,还请见谅。”
谢衣微微一笑,施礼道“谢兄无需这样客气,多睡一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朗德那边的天色有些异象,怕是像有什么灾劫的样子,所以急忙前来叩门,请谢兄一同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异象?”谢偃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