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考虑,没有丝毫的犹豫。
沈夜忽然按下偃甲飞鸢,降落到了地面上。
寂静之间的矩木基部,沦溟城主似乎全然不知发生的这一切,仍在沉睡着,安详而宁静。
当年神农神上在矩木之中注入了一滴神血,以使矩木借神血之力生发。
矩木的内核与关键便是这神血。
流月城中,只有城主与大祭司掌握着法阵的咒诀,能够进入矩木内部,接触到神血。
沈夜念动咒诀,金色的法阵现出,流转着祥和神圣的流光。
沈夜踏入法阵之中,义无反顾,似乎少年时期从未经历过怎样不忍回顾的痛苦。
在矩木核心,是如彼岸世界一般的沉寂,而神血之力,却会让进入其中的人感到胜似业火灼烧一般的强烈痛苦。
这种痛苦,很久很久以前,沈夜曾经经历过,也反复的被忆起过,因此并不陌生。
强忍着灼烧的巨大痛苦,沈夜用尽了自身十成的灵力,念动一道封印的咒诀,将神血封印,切断了神血与矩木之间的灵力流。
这道封印,可以短时间内封住神血,使神血之力不再供给矩木。
这封印持续不了多久,就会被神血的神力自行冲破,神血矩木即会恢复如常。
沈夜再次通过法阵踏出矩木核心,砺罂已从矩木的高枝上缓缓的降下来。
“沈夜,你做了什么?”这一次,砺罂竟然没有笑出来。
“呵,本座做什么,何必告知与你?”说着,沈夜拂袖挥手,一道封印猝不及防的将砺罂封住。
“你想做什么?”砺罂先是一惊,继而又像往常一样尖利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当真是……可笑,你以为这样的封印便能封得住我么,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你还有什么招术,可尽使出来一观,呵呵呵呵呵呵……”
说话间,只见砺罂没有费多少力气,轻轻的一挣,便已经从封印之中破出,直降到离地面很近的地方,逼视到沈夜的面前。
“你以为,这封印是为了封住你的么?这封印,不过是为了能够断开你与下界矩木枝之间的连接罢了。”沈夜此时已经收了武器,空着双手,好整以暇的站定在地面上。
“怎么……会这样”?砺罂这才惊觉,那些通过矩木枝源源不断的传来的下界七情,已经被全部切断了。
砺罂愤怒的重又浮空于矩木的高枝,却无法再通过矩木吸食下界的七情。
“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你……你果然做的出来,算你扳回一局,呵呵呵呵呵呵,不过,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我慢慢的陪你玩便是了。”
“那么,本座奉陪到底。”
“呵呵呵呵呵呵,好一个奉陪到底,呵呵呵呵呵呵,只是,大祭司,看你此时脸色已经很差了,这拼力所为的两道封印,怕是用上了你十成的灵力吧,呵呵呵呵呵呵,你又如何能与我相抗衡呢……大祭司,我有心助你流月城,而你始终是不知好歹……”
“住口,以你的所为,我流月城民纵使到得下界,也会被下界修道门派视做恶族异类,无休止的追杀,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大祭司,你始终是看不开啊,呵呵呵呵呵呵,若与我魔族缔结盟约,联手作为,何惧这下界区区修仙门派?
“休想”。
沈夜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了这两个字,强撑着疲惫的身体,一拂袖,不再理会砺罂,转身离开了寂静之间,
“瞳,我要的是,能让族人们安然平静的在下界觅一方小天地,过上与世无争,长久且安的宁静生活”。沈夜靠坐在书房宽大的座椅上,神情之间有些失落,有些倦怠。
“我明白。”
瞳坐在轮椅上,初七侍立在沈夜身侧。
“然而这一次,是我疏忽了,竟被砺罂瞒过……”
“你无需这样自责,生死在天,世间一切因果都逃不出天道……捐毒灭国或许也是因为气数已尽,只是上天假我流月城之手而为之而已,何况即便我们不出手,中原朝庭的军队也定会灭了捐毒,快则二三月,迟则半年,终究是逃不掉的事,你又何必挂怀。”
“瞳,……你果然是,当年他看中的人。如果你不病着,这大祭司之职由你来担当,或者更好。”
“属下不敢。”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对了,瞳,捐毒的现场可处理干净了?切不可使下界人寻到那怕一丝的指向我流月城的蛛丝马迹。”
“这个你放心,皆已办妥。”
“那好,这两日劳累辛苦,你且去歇息吧。”
“好。属下告退。”
瞳转动轮椅,缓慢的离开。
沈夜斜撑着头,出神了不知多久。
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身边一直侍立着的初七。
“初七。”
“属下在。”初七在沈夜的身侧跪下,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此番你与瞳去下界,你所见如何?”
“……遍地尸骸,残垣断壁……”
“初七……如果你知道,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致,你会恨我么,你会……离我而去么?”
“属下不会,属下会一直侍奉在主人身边。”
“是不敢还是不会?”
“无论发生什么,属下都会永远追随在主人左右,决不背弃。”
“好,很好。”
沈夜停了停,似乎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身边无旁人,只有初七时,沈夜便常常会这样的自说自话。
“……魔界有魔类想借我流月城之困,欲以烈山部人为棋子为驱使,去重新攻占人界……自心魔潜入流月城以来,百年之间,本座既要为烈山部寻找出路,又要保下界不致因此而生灾劫;既要稳住砺罂,使其能为我所用,又要保全流月城不背负恶名,这其中,多少辛苦,何等不易。
……天道轮回,自有因果报应,然而所做的一切,以及所犯下的一切罪孽,若需要有人背负,我会一力承担。初七……你,是否会陪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属下甘愿与主人同生共死,主人在那里,属下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