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离静静的躺在床上,狭小的屋子里,除了一张书桌和一张床,就只剩桌子上的一盏灯。
当然那灯是没有点亮的,或者可以说从来没有点亮过,因为那灯芯还是新的。际离喜欢这夜,喜欢这漆黑的感觉,因为他一直生活在黑暗里,所以也就习惯了,然后由习惯慢慢变的喜欢。
今天又碰到了不想见到的人,姨娘和那些下人的话语还是那么的刺耳,“害死母亲的杂种”“扫把星”“不吉祥的人”一直回荡在耳边。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母亲才死的?难道是我把父亲害得生意惨淡?际离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却不知道去问谁,唯一能问的父亲,他总是回一句;“你还小,不会懂的”。
际离只能默默地离开,回到属于他的小屋子里,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从小姨娘们就不准孩子跟他玩,加上那些琐言碎语,邻居们也都禁止孩子跟他玩。他也想跟那些小孩玩,可是那些小孩对他避而远之,像是避开瘟神一样,每次那些孩子看到他,都会迅速地跑开,那时他会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然后在心里装作不在意,不过有时候还是忍不住问自己:
“真的不在意么?”
所以际离是孤独的。他想过死,可是每次他要自杀的时候胸前的那块玉都会流出一缕缕清凉的气息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而且每次他下定决心去把它扔掉时,心中都会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际离也就没想过死了,因为死对他说变得困难起来。际离感到孤独的时候都会对那块玉说会话,那块玉似乎也听得懂,会变的温暖起来,这时际离会傻傻的笑,因为他觉得这时的他不孤独。
夜渐渐的深了,似乎又没有月亮,际离却没有睡意,那些年的简单的记忆慢慢在脑子里出现,记得第一次学会叫父亲的时候,那次父亲笑了,姨娘还是板着副脸,父亲摸着我的头说;
“际离,乖”
那时际离觉得是温暖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父亲的笑也就少了,而且渐渐的,不管际离做什么,父亲都会看它不惯,渐渐的父子的关系也就疏远了。
特别是那次想引起父亲的同情,执意要搬进柴房时,父亲闻讯过来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随他”
那两个字彻底打碎了他对父亲的幻想,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没了话语。
自那以后,所有以前那些出格的想引起父亲注意的行为在一瞬间收敛了起来,像刺猬收起它的刺那样蜷缩在那里,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连最基本的正餐,也是叫下人送到柴房来。
而姨娘们也是一致要求下人们不准在老爷面前提起“际离”来,她们怕老爷一时兴起想起这个所谓的长子来,因为她们想这个家业。
际离也随了她们的愿,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或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际离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那间小屋子成了际离小世界,他偶尔会在人少的时候出去一下,或者清晨,或者黄昏,当然还有下小雨的时候。清山这个地方景色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下雨的时候,濛雨清山是很出名的。
然后记忆就显得单调起来,没了什么惊心动魄,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
那些痛或者不痛的记忆慢慢的沉淀下来,作为最重要的东西保存起来。白天的那些流言飞语慢慢地消散在夜晚的宁静中,整个世界也就安静了。
明天就要行弱冠之礼了,似乎只有几个族弟参加,应该不会很喧闹,毕竟只是族里的规矩,到了20岁才可以入族谱,才真正的算际家的一份子,成年以后就可以从父辈那里得到一笔银子去外面闯荡,有些人会选择留在外面,但大多数人都会回来,人到了年纪都会想念自己的根,都会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父亲就是一位大商人,近中年就回来了,那时是因为际离要出世,在外面奔波的也累了,所以就带着妻子们回来安居了。生意也就黯淡了下来,但前些年赚的钱足够用,而且虽说生意黯淡,但毕竟是赚过大钱的,所以还是有些手段,也就比较富裕,所以明天给的银子应该不会太少。离开这个家,20年的孤独和不理解也就结束了,没有流言,没有蜚语,应该也不会有人想念,一切都轻松了。
明天应该能见父亲一面,当着族长的面问他母亲的死因,父亲应该会告诉我的。际离这样想着,今天肯定是不眠之夜,弱冠之礼后,父亲给的一笔银子,应该足够去宁赵的路费,那样计划中的最后一部分也就完成了,只是水路还是别的方式去,就看明天的天气了,如果是下雨就走水路,那样可以最后一次欣赏真正的濛雨清山的景色,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应该不会回来了。
去宁赵那边,安安静静的过下去,没有父亲,没有流言,只是自己一个人,当然还有那块不离不弃的玉。
或者去找传说中修仙的地方,书上说凝气而结丹,乃修士也,丹散而胎成,乃修仙也,只是书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并不是说的很详细。
所以想去探寻一番,听说宁赵那边很神秘,出过神仙,或许能知道这傍身的这块玉到底是什么,如果能拜神仙做师傅,那就更好了,运气好的话还能结交一些朋友。这也是去宁赵那边的原因之一。
渐渐的临近子时,际离的头脑越来越清醒,因为过了那个点,际离也就成年了,算一个大人,那种等待着的惊喜让际离有点小小的兴奋。
不管明天关于母亲的消息是怎样的,都会在踏出这个家门的第一步,全部的忘掉,因为要重新来过。
打更的声音回响在这个悠长的巷子里,际离默默地念着时间三更了,终于成年了,际离兴奋起来。本来想从床上做起来,可是际离发现自己动不了,仿佛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眼睛也睁不开,耳朵也听不到。
那种失去行动自由的的恐惧布满了全身,际离想用思想去控制身体,可是却毫无用处,徒劳的挣扎让际离更加难受起来。随着视觉和听觉的消失,感觉更加明显起来,际离只觉得头一阵阵的痛,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像是那东西要破裂开来了,全身因为头痛都被汗水浸湿了,际离陷进了绝望当中,似乎觉得要死了样,际离想起了父亲,那个由慈祥渐渐变的可恶的人,现在却想当着他的面再叫一声:“父亲”。
际离想发出声音,却不能如意,仿佛自己失去了身体,只是独立存在的思想,没有了载体,似乎离死不远了。意识也渐渐的模糊起来,身前的那块玉也没了反应。忽然那些噪杂的流言蜚语在心里响起:
“孽种”
“害死母亲的东西”
“扫把星·······”
意识倔强的清醒了起来:一定不能死,一定要活下来。一定不死······明天就知道答案了,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了,明天就可以重获新生了,明天就可以···明天给了际离无限的希望。际离努力把松散的意识集中了起来,脑袋里那团东西渐渐的在意识的包裹下变的清晰起来,可是疼痛也加剧了起来。
一定要坚持下去,际离心中的信念越来越坚定,他不知道这疼痛要坚持多久,但是他知道他晕过去,或许就会死。此时外面的世界却不宁静了,月光出现在了天空,月华直接穿过屋子照在了际离的身上,许多老古董都从坐定中惊醒过来,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清山这个小地方,月华中那种凌厉而又肃杀的气息让他们想探个究竟的心理止了步,这种古老的气息让他们感到害怕。不过只是一刹那的事,那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月亮也消失在了天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打更的声音又响起在那古朴的清山小镇上,只是那些老古董惊出了一身汗,多少大事都处变不惊的老古董都被吓的心惊肉跳,因为他们感觉到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要崩溃了,或许那个刹那再长一点,这个世界就完了。所有的人都会死掉,当然除了那个发出气息的人。
汗水顺着床沿流了下去,
“滴答”
掉在了被汗水汇成的水哇上,在这个寂静的小屋里显得很响亮,可是际离却没有听到,他只听到了脑袋中那东西破裂的声音。像是镜子碎了的声音,很响,这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似乎是灵魂找回了躯壳一样他有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所有的不适消失了,只剩下汗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和被汗水沾湿衣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际离坐了起来,眼神开始变的迷离,像是不相信某些事情一样,表情变的不自然起来,而后又向深沉而又麻木转变了过去,或者可以说没有了表情。因为他脑子里流淌着他前世,前前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