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雾已沉,月亮的光芒洒落一地。
他只有一个人,一柄剑。
他被至少四十个黑衣人团团围住,这四十个黑衣人的脚步轻盈,彼此相互照应,首尾相连,看起来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士。
这四十个黑衣人的兵刃各有不同。
有刀,一把把七尺有余的开山大刀,被这种刀砍在身上的结果只有一个,身体瞬间变为两截。
有剑,剑锋犀利,月光的映衬下散发着亮白色的光芒,一剑下去,即使是坚硬的顽石也会被刺出一道道深邃的痕迹。
有倒齿钩,钩子的上面布满了生铁做成的倒齿,黑夜里它们像是一排排野兽的牙齿,坚硬、有力、无坚不摧。
有利斧,每一柄利斧的重量都在三十斤以上,肉做的身子,能否承受这一斧的力量?
有红缨枪,枪头显现出青色的光芒,这说明一件事,枪头上有毒,剧毒。
他一个人,手里只有一柄剑。
一柄没有剑鞘的剑。
这柄剑在江湖上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名字:千人斩。
它本来的名字叫做逸龙剑,只不过在杀死太多的人以后,人们忘记了它原来的名字。
能用这柄剑的只有一个人:阴无常。
他站在那里,被黑衣人紧紧地围住,四周,密不透风,即使是一只鸟,也休想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去。
他不是鸟,他不会飞,可是他的轻功甚至比鸟更好。
他没有选择逃避,他无需逃避,他是来救人的。
他的衣服早已经被雨水和汗水湿透。
雨停了,风渐小,月明星稀。
风又起!
是他的剑风,是他手中的千人斩又让人忽然想到此时已是初冬。
初冬,冷,血溅出的一刻,依然是冷!
冰冷的初冬……
密室里,鬼医倒在青石板上,四肢在不经意的抽搐着,密室很大,里面至少可以容纳几百个成年的男子,可是密室只有一扇窗,此刻,毒雾一丝丝的飘散了进来……
空气越发的稀薄,大家渐渐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阿飞扯碎身上的衣衫,小心翼翼地给嘉颖包扎好了伤口。一旁的小石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周围,他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岳追跪在鬼医的旁边,他实在不忍心看到鬼医中毒后的痛苦,他抬起头看着大当家,等待着大当家的吩咐。王天南的目光有些湿润了,鬼医是他多年的老友,看着老友嘴角涌出的黑色的鲜血,他不能让鬼医王孝仁再如此的遭罪了,他朝着岳追看过去,是一种坚毅的眼神。岳追点点头,一掌朝着鬼医的后背拍了过去,哼的一声,鬼医昏死了过去。
偌大的一间密室,此时大家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毒雾散去,等待着冲出去的时机。
阿飞自从最后那个死士引爆身上的火药开始到刚刚醒来,中间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醒来以后嘉颖倒在自己的怀里,而自己和宋府的上上下下以及福威镖局一众兄弟们都困在了这间密室。
空气,越发的稀薄,呼吸,越来越艰难了。
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是剑刺入喉咙的声音,是血溅出来那一刻的声音,是一个又一个惨叫的声音!
难道有人来救阿飞他们?
一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有几个趟子手甚至搭着人墙爬到了窗户上面,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得身后大当家王天南和战神等人的阻拦,他们被困的太久了,他们太想早些冲出去了。
等到他们后悔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只见他们几个纷纷口吐白沫,手脚在拼命的抽搐着,三个人搭成的人墙轰然倒下。
此时刮的北风,风势虽小,可是毒雾还是借着风力在窗户周围飘散着,这三个趟子手此时已经吸入了几丝毒雾,等到众人过去搭救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三个已经命丧黄泉了。
刘成和黄波、孟炎此时的眼睛变得血红,这三个趟子手都是他们的手下,是一路上不畏艰险不惧生死的好兄弟,可是只是一瞬,他们就从三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三具没有温度的,冰冷的尸体。
阿飞看着地上昏死的鬼医,看着三个刚刚死去的兄弟,又低着头看了看倒在自己怀里依然昏迷着的嘉颖,此时,他的目光变得冷峻,他感觉身体内有一团火在烧,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疲劳与伤痛,与眼前的情形相比较,他这点伤痛又算的了什么?
冲出去,冲出去才是唯一的活路!
可是,外面依然有风,雾依旧未曾散去,就这样冲出去,依然是死!
怎么办?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一个人说话,声音冰冷,像是从死人嘴里发出的声音。
死人,是不会讲话的。
“陆飞,你们点住左胸口上方三寸的大穴,我在外面掩护你们!”
声音冰冷,却透露着一丝友情的味道。
是阴无常!
阿飞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有时候,一个有力的帮手胜过千军万马!
夜,安静而又神秘。
烛火将整间屋子照亮,像是白昼一般。
精致的桌台上面摆满了精致的美酒与菜肴。
烛火摇曳,摇曳的烛火下面,是两张绝色的美面。
陆鹏站起身来,对着这两张美面的主人说道:“小翠,小莲,你们招呼好大人。”说完,他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除了小翠和小莲,还有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四十上下,面皮红润、白皙,他是个很会保养自己的男人,没有谁会相信他其实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美酒、佳肴、绝色的美人,在这样一个烛火摇曳的晚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把持住自己,更何况这个人本来就不想把持。
阿飞像是一头受伤的狼,此刻他和阴无常背靠背的站在那里,他们的周围,已经多了十几具尸体,还有二十几个黑衣人将他们俩团团围住。
王天南等人没有出手,一来他们需要保管好那批红货和灾银,他们担心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二来宋启文、宋嘉颖、小玉、小石头,以及宋府一干不会武功的下人以及侍女也需要他们保护,更何况,眼下鬼医已经身中剧毒。
岳追等几个兄弟本想跟着阿飞一起御敌,可是他们看到了两个人的眼神。阿飞和阴无常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们在一旁观战,我们俩足够了。
整座宅院里面此刻被一种无形的杀气所笼罩着,紧张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阿飞的衣服早已经被火药烧得面目全非,唯一留存的几块好的地方也被他用来给嘉颖包扎伤口,此时他索性将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健硕的肌肉,和那一道道还在流血的伤口。
阴无常回头看了看阿飞,阿飞也正在看着阴无常,两个人目光交接的一瞬,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同时向着那些黑衣人们展开了杀招!
那些黑衣人刚才已经领略到了阴无常剑招的狠毒与犀利,此时他和阿飞联手,这些黑衣人感觉到嘴里开始发苦,双腿有些发软。
一旁观战的岳追等人此时发现两个人的剑招虽然不同,他们的剑法也有所区别,可是他们两个人竟然如此的相像……
他们面对强敌的时候所迸发出的力量和速度简直超出了所有人能够想象的程度!
他们的剑很快,他们的剑招几乎没有挑,没有撩,只有刺!
他们可以朝着对方的咽喉刺过去,可以朝着对方的小腹刺过去,可以朝着对方的面门刺过去……
没有多余的变化,却是最为直接也最为有效的杀招!
他们所使出的每一招,都是最犀利也最狠毒的杀招!
月光下,这两个人,这两个用剑的人,他们已经浑身是血!
敌人的血!
阿飞狂吼着,他需要发泄!
阴无常冷冷的表情,无论多少人倒在他的剑下,他都没有一丝的表情。
战神和白眉神鹰王天南彼此对视了一眼,仿佛有话要说,又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嘉颖醒了过来,她看着自己的男人,这个刚才自己用鲜血为他止渴的男人,这个几乎已经累到虚脱的男人,此刻却像是一头下山的猛虎,像是一头嗜血的恶狼,在刀光剑影里面游刃有余的穿梭着,厮杀着……
阿飞和阴无常背靠着背,两柄剑挥舞开来,那些黑衣人根本找不到丝毫的间隙!
他们像是两个来自地狱的使者!
他们没有空门,只有愤怒!
剑起……
剑落……
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剑尖刺穿了喉管,刺穿了小腹,刺穿了眼睛,刺穿了胸膛……
鲜血,从喉管里面喷涌着,从小腹里面往外面四溅着,眼睛已经被刺瞎,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胸膛里面的鲜血也瞬间喷涌了出来……
这里不是人间!
甚至连传说中的地狱都不会有如此惨烈的场景!
陆鹏在外面听着屋里不时传出来呻吟的声音,他此刻的表情很复杂,非常的复杂。
屋里的这个男人来头很大,并且这个人可以带给陆鹏两样东西,而这两样东西都是陆鹏梦寐以求的,甚至是世上所有男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有了这两样东西,哪怕你的人生在以前是多么的坎坷波折,以后也是一帆风顺,也会是前程远大。
什么东西?
男人们最想要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权力,还有女人。
无上的权力,数不清的女人……
陆鹏不缺女人,如果他想要,任何女人都可以被扒光了身子躺在床上等着他,无论这个女人是否愿意。
可是,陆鹏自从修炼那种邪门的内功和邪门的枪法开始,他就感觉到作为一个男人,身为他这个年纪正应该是生龙活虎的时候,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并且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他不会放弃,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一个可以狠毒可以隐忍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灵魂的人!
屋里的这个男人可以让陆鹏变成一个男人,一个对女人游刃有余的男人,很简单,只需要一颗药丸,仅此而已。
屋里的这个男人也可以给他权力,将别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权力,甚至是一统江湖的权力!
想到这里,陆鹏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屋子里面的呻吟声越发强烈,陆鹏像是再也不愿意听下去,他抬起头看看天空,轻声着自言自语道:“希望明天是一个好天气……”
好天气,血就会干的快一些,人断气也会快些。
屋子里面时断时续地传出来一声声的喊叫……,求你了……,大人,我受不了了……,不要……
女人,是男人的坟墓。
男人,往往心甘情愿的自掘坟墓。
风停了,整座宅院里面陷入了死寂。
地上的尸首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血浆溅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有几个黑衣人还没有死,可是看起来他们此刻宁愿死,他们有的肚子已经被阴无常用剑挑开,有的人他们的肠子都流了出来,就流到了冰冷的雨水里面,流到了冰冷的青石板上,顷刻,他们的身子也变得不再有热度。
冰冷,冰冷的不仅仅是身体。
阿飞没有阻止阴无常对这些黑衣人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自从刚才那个断臂的剑客暗袭他开始,自从飞天豹吴柏为他舍命而死的那一刻开始,阿飞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对待敌人,绝不可以有丝毫的慈悲之心!
江湖很大,大到你永远都看不到江湖的尽头。
江湖很小,因为它就在你的心里。
每个人都在问,什么是江湖?
没有谁可以形容,也没有谁知道江湖真正的含义。
什么是江湖?
或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心,就是江湖。
小翠和小莲此刻的眼神变得空洞,两个人的身子像是初冬的雪花一般,没有力气也没有灵魂,她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满意着穿上了衣服。
他取过来一个蓝色的瓶子,打开瓶盖,看了看里面,说道:“还有六颗药丸,你们记得给陆鹏,就当做是今晚你们陪我的资费了……”
小翠和小莲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享受,她们只记得来之前主人吩咐的话:把大人服侍的周到些,比服侍我更周到……
在陆鹏的眼里,她们只是工具,只是用来交换权力和药丸的工具。
“婊子,哈哈,你们就是两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这是这个男人临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翠和小莲,看着这个刚刚蹂躏着她们身子的中年男人,彼此的眼角仿佛有泪滑过。
小翠轻声地问道:“姐姐,我们真的是‘婊子’吗?”
小莲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道:“睡吧,明天一觉醒来我们就不会有烦恼了。”
烦恼,真的会因为明天的到来而消失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