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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吃还是不吃

翌日,窗外面的阳光洒进来,洒到了床上,阿飞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这一觉,他睡得很舒服。经过昨晚的决斗,阿飞了却了一件心事,也知道自此后阴无常不再会以自己拖欠他七条人命为由再给自己找寻更多的麻烦。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仍然感觉到阴无常会是此生永远的敌人,可怕的对手,可是阿飞想起阴无常却没有那种绝对意义上的恨。或许,阿飞长这么大唯一恨过的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陆天羽。如果不是父亲一意孤行要自己变成他杀人的机器并且视自己为狂帮唯一的接班人,娘亲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离开那个家。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的能量是最大的,它们所散发出的能量远比江湖侠士手中的兵器要大得多。一种是爱,另一种是恨。爱可以包容一切,宽恕一切,融化一切;恨却足以毁灭一切,报复一切,熔化一切。爱或许可以取代恨,恨或许也能够替代爱。两者的存在的确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

幸好阿飞在孤岛上遇到了老人,遇到了桃花,是他们用爱让阿飞渐渐消除了内心火一般的恨。本来阿飞选择将自己放逐在那个岛上为的就是毁灭,毁灭自己,毁灭掉原本那个善良单纯的自己,阿飞选择用摧残自己来报复自己的父亲。只有让父亲彻底的绝望,自己才会有那种复仇以后的快感,只是,这种仇恨所付出的代价的确太大了。用一段最珍贵的青春和最真挚的感情去抵御仇恨带来的伤害,其伤害会更大。

还有阳光,还有兄弟,还有肩头上的一份责任,这样的生活,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大家用过早饭,镖局那些大汉在刘成他们的督促下将兵器马匹货物器具都整理妥当,由于上次还未出城就栽在了醉还乡,这一次大家就格外的小心谨慎。鬼医王孝仁说一定要白眉神鹰王天南这趟河北之行带上自己,至少可以多一个帮手,王天南本是不肯,奈何鬼医执意如此,再加上连日来阿飞他们和鬼医也有了深厚的感情,王天南也只能点头同意。

福威镖局的大旗猎猎,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甚是威风。刘成和李哲在前面开道,黄波和孟炎在后面殿后,王天南、鬼医、阿飞三人在队伍的中间,再加上近百位劲装大汉左右护镖,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行进。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阿飞没有再执意穿着平日里习惯的那套青色衣衫,而是穿上了福威镖局的镖服。这身镖服是精致的绸缎制成,通身紫色的短打劲装,左边的胸口位置绣着一只黑色的苍鹰,身背后印着四个大字:福威镖局。

远远望去,胸口那只黑色的苍鹰像是要展翅翱翔,甚是威猛。

福威镖局的马匹都是百里挑一的上好快马,蹄足有力,马匹的线条流畅,马的眼睛有神。

大汉们统一手持大环刀,也是身着紫色镖服,只不过胸口绣着的那只苍鹰和大当家以及四大镖师的比起来显得略小些,可是远远望去也是威风凛凛。

最可笑的是鬼医王孝仁,不知道是下人弄错了镖服的尺寸,还是他的确太胖了,一身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是那么的不合身,像是偷来的一般。王孝仁这个时候再也没有刚才那股执意跟随镖局的热情,手中绸缎制成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着额头,即使已是深秋时节,他的身上还是不时有汗水渗出。鬼医的嘴里嘀嘀咕咕着,不知道是咒骂这个鬼天气,还是后悔自己刚才冲动的决定。

王天南骑在马上挺直着脊梁,一缕长须随着秋风舞动,面如重枣的脸色更是显得不怒自威,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福威镖局大当家。两道纯白色的眉毛横亘在眉骨之间,更印证了江湖上流传已久的名号:白眉神鹰。

是人就要吃饭,何况是这么多人。

是人就要休息,何况路途遥远。

还没出苏州的地界,已经是晌午了。

这是一家小店,小到连名字都没有。这家小店就建在一条大道的旁边,周围还算是干净,再远些的地方却都是杂草丛生,显得更加荒芜。

这条道是通往扬州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条道路,本来可以选择走水路的,可是王天南仔细想想百十号人里面除了号称“泥鳅精”的黄波水性算得上很好以外,其他人的水性都算不得好,更有些随从甚至就不会水性,于是,白眉神鹰还是选择了陆路。

苏州到扬州的距离将近七百里地,即使马匹再快,即使赶路再急,无论怎样在天黑以前也是赶不到扬州城的,更何况,几十箱的镖银还有一行人的辎重也耽误着行走的时间。

李哲已经飞鸽传书到了扬州城里福威镖局的分局,那边会安排人手在扬州城外二百里守候接应。或许进了扬州城,一行人赶路就不会这么辛苦,可是现在,既然不能讲究,也就只好随意将就些了。

停下车马,刘成黄波哥俩先下了马。小店的老板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者,岁月的痕迹早已经写在了这个老人的脸上,他弯曲的腰杆好似也承载了太多的沧桑。他的小店或许多少年来都没有这么多人光顾,所以老者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慌乱。只见他手里还握着一块抹布,看起来这块抹布已经用了好久,被油污沾染着根本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老者蹒跚着从桌子旁走了过来,对着刘成黄波唱着喏道:“几位客官是要吃饭吗?”刘成说道:“是的,我们是福威镖局的,赶路至此想填饱肚子小憩一下。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小店能否一次造百十号人的午饭。”说到这里,他环顾一下小店,估计得到的答案应该是否定的。老者为难道:“客官,小店除了老可之外也只有三两个伙计,所备食材也仅仅足够一二十人食用……”说到这里,老者还胆怯地偷偷看了刘成黄波一眼。黄波忍不住笑了,难道这位老者以为自己这些人是来打劫的?即使是打劫,相信也没有一个人会傻到选择这么一个小店。他乐呵呵的说道:“老人家,银子方面你不必多心,你看看后厨里面有什么可以食用的食材就都用上吧,尽可能多造些饭菜,我们福威镖局不会亏待你的。”没有谁会和即将到手的银子过不去,这个小店的老板更不会。只见老者不停地点头,急忙回头喊道:“你们几个赶紧帮忙,有贵客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几个店小二模样的年轻人急忙着从屋子里面出来,他们也像是被眼前的阵势惊着了,一时间没缓过神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客官们卸货,沏茶,烧火,看看厨房里面还有什么好东西,统统都做上……”老者说这句话时候的口气倒是有几分店老板的意思。

看到刘成那边点头示意,这边王天南等人顺势下了马,踱步走过来。

店外搭着的凉棚下有几张桌子,上面满是油污,凳子坐上去吱吱嘎嘎作响,半空中有几只苍蝇飞来飞去着。茶已经沏好端了上来,虽然这里的茶叶不及福威镖局里上好的大红袍之万一,可是只要是还热着的茶就不会比想象中更难喝。鬼医一个上午的奔波显然有些渴了,也不管茶烫不烫就喝,还没等别人喝,只见他噗的一口将整口的茶水都吐了出来,骂道:“这也能叫做茶叶?简直比尿都难喝!”其他人此时正端着茶杯小心地啜着里面的茶汁,王天南等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什么辛苦都经历过,知道在外押镖赶不上在家里享福,也就无所谓了,阿飞更是对吃喝方面没有什么要求,即使他从小就生活在富足的家庭,可是并没有养成骄横的习惯。或许是这几日处的关系的确很亲近了,那哥几个也放下辈分和鬼医开起了玩笑,鬼医啊,听您这话的意思,您以前喝过马尿?……鬼医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看到这个场景,连一向威严的白眉神鹰王天南都忍不住想笑。阿飞看到一向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鬼医现在竟然为了一口茶而犯了难,也是忍俊不止。鬼医像是要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生硬地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你们这些孩子哪里吃过苦啊,我当年跟着家师去林中采药路遇猛虎,只有躲在山洞里面一天一夜,饥渴难耐,没有办法……都说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可是活人也不能有尿不喝活活渴死啊……”听到鬼医这番话,那哥几个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嘴里的茶汁也跟着喷了出来,孟炎竟然笑得都被茶汁呛到了嗓子,在一旁咳嗽着。王天南笑吟吟地对着王孝仁道:“本来就不让你跟着这趟镖,可是谁知道你非要跟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呵呵。”鬼医像是要给自己找个光彩的台阶下,回道:“其实这趟我要跟着也是有目的的,听说一品大员宋大人清正廉明,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我鬼医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好的名声坏的名声也都听到了不少,这次去河北也希望能在那里设立一个孝仁堂的分号,多收几个徒弟,教给他们医治病痛的良方,尽量多医治些百姓,也算是给自己积点德吧。”一众人听到鬼医的这番话更加对鬼医有了好感,虽然背后总是有人说鬼医是为富不仁的王小人,可是鬼医还是有一颗救苦救难的好心肠。如今这个世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朝廷苛捐杂税和连年的战乱,处于底层的平头布衣更加感觉日子难熬,若是这世上再多些菩萨心肠,或许这个世界会变得美丽一些,也安稳一些。

菜也陆续端了上来。在这种地方,茶不好,菜更不会好到哪去,这一点,大家也都心里有数。萝卜干、香椿炒鹅蛋、卤豆干、风干腊肉、煮毛豆,最好的菜也只是鸡丝火腿。菜的分量根本不足以让福威镖局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能吃到,幸好出门时候以防万一那些汉子们也带上了一些口粮,店老板端过来几大桶刚刚熬好的米粥,大汉们也就凑合着吃上一顿。

经过醉还乡一役后大家对饮食都更加注意,在茶刚端过来大家还没喝的时候李哲就掏出银针准备查验一下,银针没有变黑,于是大家都放心饮用。菜上桌,李哲还是用银针去查验,这个时候鬼医说道:“这一路上大家饮食方面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是西域苗疆毒圣想毒死一个人,无论你吃什么,喝什么,在哪里吃,在哪里喝,都逃不出他的算计。”说着,他又看看李哲手里的那根银针,无奈地说道:“即使是一百根银针,也查验不出毒圣是否在我们的食物里面下毒,你这么做,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办法。”大家此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手中的筷子是否该去夹桌子上的菜。王天南说道:“难道我们这一路就不能打尖住店了吗?”鬼医回答道:“据我所知,被毒圣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离开,除非……”“除非什么?”李哲急着问道。“除非我们一路上不吃不喝。”鬼医无奈地摇头说道。李哲接着道:“我有办法,现在就让店家先尝尝所有的菜肴,等过一会儿没事了我们再食用。”鬼医笑着道:“难道你忘记上次醉还乡被毒倒的事情了吗?菜里可以下毒,酒里可以放上解药,反过来菜里可以放上解药,酒里却被下毒,也可能是酒里没有毒菜里更没有毒,毒会涂抹在我们用过的筷子上面,甚至……”大家此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如此,别说这一路上是否会遇上劫镖的,即使是一路坦途,估计还没到河北地界大家就饿死了,也渴死了。

面对着桌上虽不丰盛却能果腹的菜肴,大家吃还是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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