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老夫人的病情虽然是暂时稳定了下来,但是符将军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病来势如此凶险,而且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身心劳损过度,本来就底子比同龄人来的差了不少,加上现在的年纪大了,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无比当心,遂也没有问询过几位大夫的意见,便直接吩咐府内仆从将客房收拾出来几处,好供几位大夫歇息下来,以便于随时照看老夫人的身体状况。
虽然符将军的命令下的突然,但是这几位大夫也是多年混迹于长安城内的勋贵人家,符将军又是出了名的孝顺,现在老夫人的状况已经好转,这暂时住下来也没有什么危险,虽然这符将军不是什么名门世族,但是这用人头垒起来的军功摆在这里,倒是比那些世家来的更让人惧怕三分,真的是幸好符老妇人吉人天相啊,否则估计自己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几位年长的名医不约而同的想到。
安顿好了几位在见过符将军后显得有点战战兢兢的大夫,看见婆母已然脱离了危险,虽然依旧沉睡,但是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状态已经有了明显好转,符夫人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转而看着风尘仆仆的符将军和符凝之,眉头微蹙,走到自家夫君身边,柔声劝道:“夫主,母亲这边已经没什么大碍,有我在这里看护,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不如去洗漱休息下,这里有我。”符凝之平时也是个闷葫芦性子,此时也忍不住主动开口劝父亲,:“母亲说的是,父亲您还是回去休息下,这里有孩儿。”
符将军符绝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俯下身来,就着这一身风尘,蹲坐在符老妇人的床榻边的踩脚凳上,然后伸出手来握住了母亲的手腕,眼睛定定的看着。符夫人和符凝之见到符绝如此形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相看彼此后,也相继蹲坐在这踩脚凳上,符夫人轻柔的依偎着符绝,符凝之则是离的父母稍微有点距离,他虽然生性沉闷,但是眼色还是有一点的。一家三口就这样以极端不雅的姿势蹲守在符老夫人的床边,符夫人虽然是相府庶女但是自小受到的礼仪却是一点不少,嫡母因为没有女儿所以对这一群庶女还算亲厚,在教养方面也下了一番功夫。
符夫人轻轻的把头靠在两年未归的丈夫身上,这段时间因为婆母病重产生的焦虑一时之间竟消失的无影无踪,符绝感受到了妻子的重量,不过沉闷如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安抚的手段,只是慢慢挪动了下身子,让妻子靠的更舒服一点。
符夫人感受到了符绝的举动,不由得嘴边轻扬,想起来这个时候如果被姐姐妹妹们看见,恐怕又会另一番指责的口吻吧,本来她们自诩嫁入士族和清贵世家,便看不起自己嫁给了这所谓的一介武夫,拿着那些士族和清贵的教条来苛待别人,不过嫁人之后各自的生活却是冷暖自知,守着那所谓的士族和清贵世家又有什么用,那起子人看不起自家,不想来往那就不来往,自己还乐得守着清净日子!心情变得更加开朗的符夫人和丈夫靠的更紧了,这样让原本笼罩在符绝身上凝重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夫妻二人平静的享受这无言的久别重逢。
符凝之则是开始感到了尴尬,有的时候,父亲母亲的关系太过亲密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困扰,明明还未及弱冠,但是性子随了沉闷的父亲的符凝之平时绝对是个跟同龄轻狂孩子迥异的少年,在面对这难得一见的父母之间的温情时刻,也只能暗自强健自己的心神,竟然开始默念起兵法来,眼睛却是盯着祖母的面容,不错过一丝变化。
冬季的长夜,寒风刺骨,因为符老妇人的病情,所以整个房间内的温度丝毫不敢有半点闪失,饶是不冷,符夫人身边的乳母陈妈妈还是担心的站在门外,几个丫鬟小厮也是只能守在正屋门外,陈妈妈担心的是符将军夫妇和符凝之这寒冬夜里就这样蹲坐于踩脚登上,虽说屋内温暖如春,但是这长途跋涉的辛苦总是要休息一下的,眼下老夫人是没什么事了,可别那三个主子出了什么闪失!
陈妈妈心里再焦急也不敢贸然上前,符将军是什么样子的人,自从跟着小姐嫁过来后,她是再清楚不过了,那位除了当今天子之外放在心上的也就是符老夫人,自家小姐,就算是对着唯一的儿子,也没有显出多亲近的举动,连自己的老丈人都能不假辞色,可恨自家小姐自从嫁给这武夫之后也变得如此不端,陈妈妈一边暗自腹诽,另一边也不敢真的进去,让里面的三人各归各位,只能恨恨的站在正门口外等着,同时吩咐厨房备下姜汤以备主子们的不时之需。
符凝之到底年少,而且之前几乎是半个多月的疾驰赶路,此刻回到了家,看见祖母并无大碍之后,这浑身憋着的劲,也就松懈了三分,这一放空,困顿疲乏自然就找上门来,符凝之觉得自己的脑袋几乎是不受控制了,眼睛虽然没有闭上,但是大脑已然放空,符夫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这边,不由得轻声笑叹到:“还是个孩子,”侧头对符凝之说道:“凝之,这里有你父亲和我,你先回去歇息吧。”
符将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面也透着默许,这一路符凝之的表现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期许,能够挺到现在,已经是超乎常人的毅力了。听见母亲轻柔的问话,符凝之突然清醒过来,摇摇头,只说了:“孩儿等祖母。”然后便暗地里狠狠的掐住自己手背保持清醒,腰似乎也挺得更加笔直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后牙齿暗暗咬住嘴唇,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袭来,整个人都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