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
如果你是一线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
如果你是一颗粮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
——雷锋
朱宝达把达亨珠宝店经营得红红火火,他做生意走上了顺风路。乘着国家经济飞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东风,有周副行长在资金方面的鼎力支持,再加上自己经营有方,朱宝达感到自己对做生意这一行,越来越自信了。
他在河北路、裕丰路,接连又开了两家分店,大小规模与达亨总店相差无几,效益也很不错。朱宝达认识到,一门行业从兴旺走向衰落,就像一株植物开花结果一样,生命期也就短短几年的事儿。红、蓝宝石镶嵌戒指着实火了一阵儿,但这两年逐渐受到了冷落。随着年轻人对结婚形式的日益讲究,购买白金钻戒迅速流行了起来。世界级钻石业龙头英国戴比尔斯公司大举挺进中国市场,“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钻石是上帝送给女孩最好的礼物。”极富诱惑力的广告词占领了广播、电视、报纸、杂志、地铁橱窗等最醒目的位置,强大的宣传攻势像可口可乐一样迅速征服着一颗颗青春妙龄少女的心。一时间,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钻石专卖店从南到北在中国各大城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以前订婚结婚必备的“三金”:黄金戒指、黄金项链、黄金耳环,也全被一水儿的白金钻戒、白金钻石项链、白金镶钻耳钉所代替。朱宝达乘势而上,紧紧抓住这一难得的市场机遇,迅速转型,着力把达亨珠宝店打造成一家以经营钻饰为主,品种最多,款式最时尚的中京市珠宝界旗舰店。
朱宝达是商海的弄潮儿,在市场经济大浪中,他有勇气、有头脑、有魄力,昂首屹立在风口浪尖之上。达亨珠宝总店,加上另外两家分店,无论从规模、商品种类,还是商品质量上,在中京市业界产生的影响力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做生意就得如此,讲究“人无我有,人有我多,人多我精。”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他朱宝达全具备了。唯一能跟他竞争的是中百、中商这两家中京市最高档商场的黄金珠宝柜台。朱宝达抽调出部分力量,又在两家商场分设了达亨柜组。达亨品牌系列珠宝,在中京市市民中享有极高的声誉。三个珠宝专卖店与两组大商场中的达亨珠宝专柜,每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就像是一个个聚宝盆,那钱呀,“哗哗”地水似的就流进来了。
庞大的规模、周到细致的售后服务、人性化的管理,使得达亨走上了良性循环、良性发展的快车道。中京市珠宝业这块大蛋糕,朱宝达同他的达亨逐渐占了几近50%的份额,基本上已经处于垄断地位。达亨竞争力巨大,前途一片光明。
几家原来同朱宝达是朋友,规模彼此相差无几的中小型珠宝店们都明显感受到了压力。一些规模较小,实力远远不如达亨的小门脸眼瞅着连维持下去都难,索性就关了门、打了烊、落了锁,转租出去或重新装修一番做起了别的生意。这起到了带头作用,在接下来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中京市大大小小的珠宝店们一下子倒闭了好几家。
宝昌,这艘在中京市珠宝界名噪一时的辉煌战舰,这两年也开始变得不景气起来。潘定一,这位曾经在中京市珠宝界叱咤一时的英雄人物,在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也逐渐感到力不从心,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生活就是这样,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这是历史与时代的自然交替与轮换。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嘛!
朱宝达同潘定一合伙搞了几次小规模的展销,还一起联手参加过华北五省二市的珠宝大展。朱宝达每次搞促销活动,都会向宝昌发出邀请。潘定一心里明白,表面上是朱宝达与自己合作,实际上则是人家在主动帮助自己。潘定一好面子,是个敏感的人,这一点他当然一眼就能看透。潘定一自尊心极强,他对朱宝达心存感激,但也不愿意老沾人家的光。终于有一天,在朱宝达的委婉劝说下,他长叹一声把宝昌的字号摘了下来,换上了达亨字号,摇身一变成了达亨在中京市的第四家分店。朱宝达把宝昌并购以后,力邀潘定一出任达亨总公司副总经理。潘定一起初坚决不同意,尽管他心胸狭窄,却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之人。他深知,朱宝达是个帅才,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的将才而已。朱宝达反复力劝,他这才勉强答应担任了达亨总公司副总经理一职,同时兼任第四分店经理。
一直把做生意“做熟不做生”挂在嘴边的冯胖子,这几年来通过与潘定一和朱宝达的合作,黄金珠宝这个行当对他来说也已经变得不再陌生。他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想自己单干,也开一家珠宝店。跟朱宝达潘定一一商量,两个人都表示大力支持。两个月后,在南平路上新出现了一家规模中等的珠宝店。但没过几个月,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还是换上了达亨第五分店的牌子。冯胖子这样做不是仿效潘定一,也不是巴结讨好朱宝达。他是一位精明的商人,考虑的永远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从事珠宝这一特种行业,品牌和信誉才是最最重要的。冯胖子做出这样的选择,实乃明智之举。
朱宝达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趁多少钱了。在一个阳光充足的上午,他津津有味地回忆起了当初自己铁定决心辞职下海的那段岁月,想起给自己定下的目标,现在,早已经不知超额多少倍圆满完成任务了。他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望着窗外绿树婆娑、一望无际的林荫大道,他觉得自己生活得非常充实。他想:我还年轻,就这样事业有成。嗯,我还行。对于自己目前的人生状态,朱宝达是相当满意的。
珠宝是种特殊的商品,达亨在中京市的商号,基本上已经达到了饱和,再在中京做大做强已经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了。朱宝达产生了在湖西省十一个地市开设分店的想法。这天,他把五个分店的店长叫到一起,在省城最高级的酒店——世纪大酒店召开达亨高层会议。几位分店经理对总经理的这一想法大力支持。
纷纷表态说:“这主意好啊,在朱经理的带领下,咱们达亨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湖西省珠宝业老大的。”还说:“光湖西省还不行,咱达亨的牌子早已经传到省外去了,将来的某一天,咱们还可以把分店开到外省去呢!有这块响当当的牌子,咱去哪里不能赚钱啊!”
朱宝达决定先在自己的家乡——白水市开设第一家。白水市这几年经济发展不错,GDP总量每年都在湖西省排前列。朱宝达亲自选好店址,从当地招了几名导购员,挑选有丰富管理经验、能独当一面的裕丰路第三分店葛经理打先锋,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在白水市就把店开起来了。“湖西达亨珠宝公司白水分店”开业典礼上,朱宝达、潘定一、冯胖子和当地的部分市领导,全来出席了。销售情况比预料的也要好得多。仅开业当天销售额就超过了5万元。白水分店开业成功给达亨全体员工带来极大的鼓舞,朱宝达更是信心百倍。他踌躇满志地想:照这个情景,用不了多久,在湖西省每一个地级市的中心区,都会飘扬起我们达亨鲜艳的钻石旗帜(店旗)的。到了那时候,嘿,全省山河一片红啊!
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将近寻死路。朱宝达才二十啷当岁,就已经成为一位颇有名气的富豪了。行有高级小汽车接送,住有豪宅别墅。结交的也都是中京市、湖西省有声望的各界名流。他现在的名片上,还多了几顶闪闪发光的帽子:湖西省珠宝行业协会副会长、湖西省十大杰出青年、中京市工商联副会长、中京市人大代表、中京市优秀民营企业家……
事业上的成功,按说会给人带来整日的欢笑与内心的幸福感。但不知为什么,朱宝达却感到了一丝茫然,一丝失落……他发现自己最近喜欢思考人生了。
他总在想,人为什么活着?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他感到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他还回答不了。他拥有了几辈子都花不清的金钱,却没有了初出校门时那种挑战人生、勇于在社会上打拼一番的冲天豪气了。每当看到大街上那些流离失所的可怜人,都会在他心底激起一圈淡淡的既同情又略带一丝悲悯的涟漪。他想:
我富了,但贫穷的人却还有很多。这个社会呀,还很不和谐。他觉得人这一辈子不应只为钱活着,终日做一个驮钱的驴子,有什么意义呢?可生活中不有太多的人不得不终日为钱奔命吗?这,常常又让他感到迷惘……朱宝达同周副行长的女儿周兰兰认识已经五个多月了。第一次跟周兰兰相亲那天,朱宝达还满心指望着被她瞧不上呢。他想,自己个儿不高,人长得也不帅气。她家庭条件那样优越,还不得挑着样儿的找呀?他觉得周兰兰肯定不会喜欢自己,那样的话,他心里也就踏实了。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标准去寻觅自己的梦中情人了。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兰兰对他竟然一见钟情,一眼就看上了他。莫非王八瞅绿豆,对眼了?朱宝达甭提多扫兴、多失落了。他尚存的一丝侥幸完完全全打了水漂儿。见面第二天,人家姑娘就大大方方主动给他打来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你说这不就是缘分吗?交往一段时间后,周兰兰提出请朱宝达去他家里。周兰兰的家,朱宝达并不陌生,他曾亲自登门拜访过周副行长两次,只是没有碰见过周兰兰。这次再去她家与以往意义就不同了,周副行长见了朱宝达,热情得不得了!又是倒水又是剥糖,还不停地征询朱宝达对自己女儿有什么意见?他笑得合不拢嘴地说:“我们家兰兰,别的缺点没有。就是长得说不上多么漂亮。不过她非常朴实,不像别人家闺女,仗着自己老子怎样怎样就娇纵得不得了。我女儿,她没那么多臭毛病!”
确实如周副行长所说,他女儿是个“心里美”,可偏偏朱宝达最看重的不是这些。两个人单独相处时还有说有笑,可一到熟人面前,到朋友面前,朱宝达总觉着她让自己脸上无光。周兰兰大脸,大嘴,小眼,虽说皮肤白皙,个头也不矮,不能说丑,但绝对算不上是漂亮人。女朋友漂不漂亮这个问题不知别的男人怎样看待,反正对朱宝达来说,这一点非常重要。朱宝达认为,只有漂亮女人,才能激起他挑战人生的强烈欲望,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个男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比如说曾美格吧,虽说她拒绝了朱宝达的追求,但朱宝达却一直认为,自己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功,与她有很大原因。他认为正是因为有了曾美格的拒绝,才激励了自己。他不喜欢周兰兰,当然更谈不上爱,但女孩喜欢他,这让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周兰兰是周副行长的女儿,而周副行长,对自己是有知遇之恩的。朱宝达是有恩必报之人,在这件事上,对周副行长说不,他干不出来。
但他真的不想跟她谈恋爱,更不愿意同她结婚,这一点他也非常清楚。
他嘴上不说,周兰兰也不是傻子,女人的第六感是极其敏锐的。朱宝达总是不冷不热客客气气的,起初她还以为他就这性格,但渐渐地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有一回,两个人在外边吃饭,她诚恳地说:“宝达,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你要真不喜欢我可以明着告诉我,没有关系的。虽然我非常喜欢你……”她越是这么说,朱宝达越是不好意思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他还能直言不讳地对人家讲,说你真聪明,你怎么就这么理解我呀,我是不喜欢你。
那显着自己多么薄情,多么不懂事呀。朱宝达急忙打断她的话,笑一笑说:“不是的,不是这样。你不要乱猜……”干吗不直接告诉她?不愿明着说可以委婉地跟她讲呀?朱宝达的心乱成了一团麻。他想两个人不行,这话得由周兰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