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店终于如愿以偿地开起来了。朱宝达好不高兴!心里那个激动那个美呀!上大学时,他记不清有多少次幻想能有这样一天啦,没想到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朱宝达两眼放光,一遍遍贪婪地打量着店里的每一个物件,他兴奋地就像一个新婚的丈夫无比幸福地抚爱自己心爱的新娘,一个刚做了母亲的人无比激动地亲吻自己新生的婴儿一样,时而沿着崭新的柜台低头看货,时而又抬起头注视那一张张年轻而美丽的脸,一会儿又走到店门外去,喜滋滋地像个孩子似的看马路上的行人被吸引进去。朱宝达陶醉在无尽的喜悦中。他想,我大学同学刘晔在大连开的珠宝店,规模肯定不如我这个大。他的店开在商场,听说还不足十平方米。我这个,足足有25平方米呢。他想江景晖在日照百货大楼里只有两节柜台,跟我比不也差远了吗?他们做老板的时间虽然比我早,但如今不也被我赶上、被我超越了吗。这就叫后来者居上呀。我昔日所有的大学同学们啊,如果你们全在现场该多好啊!我就可以好好地向你们显摆显摆了,让你们也瞧瞧如今的我有多么牛了!朱宝达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
但几天后,朱宝达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这店是开起来了,街上过往行人也多,但没多少人肯进去。而且进去的也只是兜一圈很快就又出来了。10多天下来竟没卖出一件货。朱宝达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想,我这店装修得不赖呀,货色、员工素质,都上规模上档次,还挨着个火车站,客流量绝对不成问题,怎么就不下货呢?朱宝达刚开店时那股子兴奋劲儿转眼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他白天一圈圈在店内店外兜圈子,晚上睡不着觉,泡上一杯杯酽酽的浓茶,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他眼睛都熬红了,嘴上起了个大燎炮。他想,可不能老这么干耗下去,一定得赶紧想出个办法来!
他想,什么事都有个发展过程,再看一段时间吧。或许会渐渐有所起色的。
但店一天不开张,光水电房租就干赔1000多元,再加上员工工资,每天起码要往里搭2000块。他最大的烦恼就是资金紧张了,他思忖着要不再向银行贷点?
不行。上次借人家的人家还在等着看你能不能按时还呢?你要跟人家说不赢利,不但钱借不来,没准儿会引起人家的关注,反过来盯上你催你还呢。要不再跟舅舅借点儿?也不行,舅舅为官清廉,有点积蓄也是多年积攒下来的工资。就是舅舅同意,不还有舅妈吗?还是别给人家增添家庭矛盾了吧!朱宝达是又搓手,又跺脚,把电话拿起来,又放下。他又想起了冯胖子,心说他妈这家伙有的是钱,得想法让他跟我合作一把。商人嘛,投机意识都非常强,只要让他相信干一件事能赚钱,他自然就有热情了。他同潘定一合作前不也犹豫过一段时间吗?
虽说上次我跟他借钱遭到了拒绝,但不代表以后我们不能合作。我向他借钱肯定会引起他对我的关注。何况,在老潘的反复劝说下,他对干黄金珠宝这一行,不也已经上道了吗?朱宝达决定再去找找他,好好跟他谈谈。
他给冯胖子打电话,一听是他的声音,冯胖子立刻把电话挂了。他再打,电话又通了,可人家就是不接了。再打,传来一个机器合成的女中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朱宝达想,这个冯胖子,横是在躲着我呢。没关系,你不接我电话,那我就想法去找你。我一定会说服你的。
朱宝达骑摩托车停在马路对面,打老远他就看见宝昌珠宝店门前停着的那辆白色本田了。此时此刻,他不想见到潘定一,更不想当着老潘和全体同事的面向冯胖子提借钱的事。他耐心地等待着,过了约摸有一根烟的工夫,他看见厚厚的玻璃店门往外一推,冯胖子从里面走出来了。后面紧跟着潘定一。潘定一送冯胖子上了车。朱宝达立刻发动着马达,尾随着那辆白色本田在人群中穿行。那车开得可真快呀,看不出来冯胖子这家伙驾车技术还挺娴熟呢。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全是绿灯,单等朱宝达一到就都变成了红灯,朱宝达想闯红灯,好悬没跟一辆红色出租车撞了。一个警察看出他有点不大对劲,走上前来想截住他,他使劲一拧油门“忽”一下向右拐弯跑了。待他再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白色本田早已没了踪影。
朱宝达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树下停了下来。他感到有些失落,心想,难道我的钻之媚真的没救了吗?正当他唉声叹气,精疲力竭之时,腰上的手机突然“呜呜呜”鸣叫了起来。他有气无力地摘下来一看,是钻之媚打来的。
“喂——”
“朱经理!是朱经理吧?您在哪呢?出事了。有个人来店里捣乱,说要把我们店给查封了!你赶快回来吧!”电话中,年轻的理货员小杨焦急地向他汇报道。
来闹事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高大魁梧,说话的语气非常牛。今天中午,大家见他一歪一斜地进了店,一看就知道是喝高了。低着头趴在柜台上挨节转,问他需要什么也不说话。走到银饰柜台前,突然问道,谁批准你们这儿卖银制品的?啊!理货员小杨一头雾水地说,这个……哪家珠宝店都有卖的呀,还用批准吗?这样的回答显然让来人感觉被冲撞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卖银制品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啊!你们经理是谁,让他马上出来见我!”小杨说我们经理有事出去了。来人牛皮哄哄地说:“立刻给他打电话,叫他马上回来!否则的话,我把你们店封了!哼,好大的胆子!竟敢无照经营银制品?”
“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要封我的店?”朱宝达强摁住心头的怒火,努力做出很平静的样子说。
“哼!你自个儿看!”那人从上衣兜里摸出个咖啡色证件,洋洋不理地瞅着别处,用两根手指头夹着递到朱宝达面前。
打开的工作证上写得清清楚楚,单位:中国人民银行中京市分行金银货币处,姓名:王洪昌,职务:处长。还没等他彻底醒过闷儿来,王洪昌“倏”一下又把小本子夺了回去。转过身来,嘴离朱宝达很近,喷着酒气,态度极其傲慢地说:“看清楚了吧?”
“您是王处长?”朱宝达不禁一愣。
“对市场上所有出售的金银制品进行监管是我们的责任。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未经许可,你擅自销售银制品,违犯了国家金银管理有关规定。我有权力依法对你这店进行查封。你,听……听……听明白了吗?”
中国人民银行?金银货币处?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我说怎么这么牛呢?朱宝达赶忙换上一副谦恭的态度,递上一根红塔山,笑眯眯地说:“原来您是王处长啊?恕我有眼无珠,得罪了。我们这服务员年纪轻,不懂事,冒犯您了,请您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我代她们向您赔个不是。”见朱宝达如此说话,王洪昌气这才消了一大半。动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瞅了瞅他,说:“你卖银制品,应该事先到我们那申请销售许可证的。”“王处长教训得是。我第一次做珠宝生意,有些规矩还不太懂。这不今天您来了。我就懂了。自我介绍一下,敝人姓朱,营业执照上叫朱宝达的那个就是我了。”又说:“王处长,全怪我们不懂政策,见别家店里摆放有银饰品自己也就进了点。今天您要是不来,我们还不知道呢。那什么王处长,您赏个脸,晚上我和我的员工请您吃饭,好好向您了解了解相关政策,有什么该我们办的您尽管吩咐。”其实朱宝达不是不知道,银制品这两年国家正处于半放开状态,有关部门管得并不是很严,具体罚不罚你,那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王洪昌闹事,一是因为他多喝了点酒,二来可能是店员不知他为何方神圣怠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