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气疯啦!”天真看着何秀珠火冒三丈的样子,吐着舌头朝丁凡狡黠一笑。
天真说,何秀珠其实并不是一个坏医生,她们之所以背地里叫她黑山妖,是因为她老爱给丁凡穿小鞋,平日里对丁凡和天真颖指气使、指手画脚不说,还逮着机会就让她们做一些繁琐的活,美其名曰:年轻人需要多锻炼。
我问天真,她对每个人都这样还是针对你们?你不是说丁凡是院长的女儿么?
天真呵呵一笑,说:“当然是真对我们了,不,是针对丁凡,我是被株连的。而且正是因为丁凡是院长的女儿,何秀珠才给她穿小鞋。因为她儿子三年前跟我们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毕业,但院长嫌她儿子成绩太差,没要他,他儿子只好到汶川县里的医院去了。你说,好端端拆散一对母子,多大的仇啊,本来人家上班都同一层啊。”
“原来是这样,她就把你们当出气筒了。”我恍然大悟道。
天真翻了个白眼,甩了句可不是,就接着说下去了。
何秀珠放下电话,看到天真和丁凡两个人嬉皮笑脸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神还老往她这晃,显然是触到她霉头上了。
“丁凡金晓丽!你们干嘛笑那么开心啊?停电你们很开心吗?知不知道这会儿停电人命关天啊!”何秀珠一拍桌子,责骂道:“别没心没肺的,停个电还耽误你们查房了不成?快给我查房去。”
“诶,我说……”天真性子急,平日里受何秀珠冷言冷语,敬她是老前辈,忍下了,今天她竟然得寸进尺,公然朝她们拍起桌子来,简直欺人太甚,天真‘呼啦’一声站起来,指着何秀珠的鼻子要开撕,却被丁凡拦下了。
“我们去查房,我们这就去。”丁凡忙站起身按下天真扬在半空的手,打了个圆场推天真去查房。
“等等。”
丁凡和天真刚要出门,何秀珠又把她们叫住,黑着脸对丁凡说:“我们医院十几年没断电了,别的医院也没听说下下雨就断电的,所以劳烦你,帮丁院长向每一位患者解释解释,我们今天为什么会断电?”
丁凡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想到何秀珠那么见缝插针的针对自己的爸爸,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点头。
“停电是电力局的事儿,跟你爸有什么关系?她真的是逮着机会就往你爸身上泼脏水。”走在走廊上,天真一脸不屑的对丁凡说。
丁凡却面色沉重,歉意的看了天真一眼,喃喃的说:“我记得有一次在我爸办公室,设备科科长说我们的备用电源年久失修了,爸爸直接说不用修了。”
“啊?为什么呀?”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要停电两个小时的话,我怕我爸爸……”丁凡皱着眉头,满脸忧色:“可是我又帮不上忙。”
他们说着,走进了病房,赶巧不巧,他们查的第一个病房就是2134号病房,刘锦添住的那个。
一进门,刘锦添隔壁床的同志就拉着丁凡嚷开了:“丁医生,医院怎么停电了?我隔壁床的小哥刚跟我说,医院都是什么双电源、三电源,不会停电的呀?”然后他又压低声音说:“三天了,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呀……太感动了。”
丁凡一听,两眼直直的看向刘锦添,这时的刘锦添,第一次没躺在床上看窗外,而是坐在床沿上,短袖衬衫胡乱扭了几颗纽扣,露出胸口的绷带,病号服当外套披着,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丁凡。
“对了,你是电力局的吧?!”天真一下想起来,他兴许能帮上忙。
刘锦添点点头。
天真仿佛替丁凡抓住救命稻草,像小兔子一样蹦到刘锦添身边,说:“快,那你帮我们去看看吧,刚有人给你们电力局打电话,说你们的车堵在半道上了,过不来,最快也要两小时,看这天气,三小时也指不定,你……”
“刘先生,可以的话,请你帮帮忙吧,我们急救室有病人等着做手术,还有两个孕妇已经推进手术室,现在情况很危险。”丁凡也恳求道。
刘锦添还是点了点头,问了句:“这是几楼?”
“二……二十一楼。”丁凡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意识到,停电了,电梯不能用,而刘锦添肋骨断了,伤还没养好,哪里能走二十一层楼梯?这样想着,她眼中刚闪现的希望的神采,又黯淡下来。
天真也觉的尴尬,让一个肋骨断了的人走21楼,不管是什么动机,这种要求确实过分了点。
她没曾想,刘锦添听了答案只是默默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向门口。天真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拦着,说:“刘锦添,你真要去啊,不行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刘锦添看向天真,天真说她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看她那一眼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种向往,仿佛厉兵秣马的将军向往着战场,他眼神里也有种炙热的渴望,一种仪式性的自我摧毁的渴望。
接着,他对天真说了认识他以后的第一句话:“配电房在哪里,你给我带路。”
天真被他那种眼神震慑住了,偷偷看向丁凡,想让丁凡劝他别去,没想到丁凡径直走到他面前,微微红着眼眶说:“我先替我爸爸和等待做手术的患者感谢你,如果你真的愿意去,并有把握把电送上,我为你带路。”
刘锦添朝丁凡点点头,掷地有声的说:“我有把握,放心吧。”
天真说她虽然和刘锦添遇见没几天,但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就特别可靠,后面又补了句‘可能平时沉默的人一说话,特能忽悠人’。
丁凡听了他的话,也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眼神中又闪现希望的神采。
天真说她扶着刘锦添,从楼梯一直往下走,刚开始的时候,刘锦添的胳膊不停的细微的颤抖,她们都知道刘锦添很痛。
肋骨断裂的人走平地还好,走楼梯最痛,特别是往下走,比往上走还痛,骨头断掉的地方会像有两只手一直在撕开他的肉一样痛。
但刘锦添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的眼神一直坚定的看着脚下,似乎在脑海里一步一步的数着。
他一路下来都没休息,直到七层的时候,她们看到刘锦添的脸已经像涂了蜡一样白,而且布满了汗珠,汗滴沿着他的脸颊,从下巴滴到地上,几乎每一步台阶上都撒着他汗珠留下的水渍。
他的胸口的绷带、衬衫都已经湿透,甚至连披在声上的病号服,背上也湿了一大块。
在丁凡和天真的强烈要求下,刘景深总算在7层靠着扶手休息了一下,丁凡立即拿出手帕,想帮刘锦添擦干脸上的汗水,但刘锦添却生硬的回绝了。
“我自己来吧。”他说着,接过丁凡的手帕自己擦了起来,丁凡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自己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