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陈仓,那夜大雪。
雪的夜,雪色阴白。
一些亦兵亦农的村兵,无所事事,聚在村头一岗屋喝酒。
阴冷,燃着火炉,五人围着火。
没菜,只有酒与女人话题。
这个村与附近的村庄,男人少,很多女人。寡妇。老妇。
这是在秦岭北麓,渭河南岸,这地方土地肥沃,气候湿润,据说为伏羲所治,炎帝所生,黄帝所都,所以从春秋时当地就有几个很有文化的长者想命名这地方叫天王城。
然而想叫天王城的地方并不平静,这百余年却连连征战,这天王城的地方,却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原因很简单,这里产粮!
想叫天王城的地方,其实一直没叫城,直到魏王曹丕称帝时,天王城还是没叫成城,却被归到陈仓所辖,而且多灾多难。
天王城其实仍然只是一个村,与附近的村庄一样,并不大。
不过这个村庄现在属魏国。
喝了酒,一个三十多岁汉子话就多了。
“对面村庄有我妹妹,十五年前嫁到那个村庄去的,那时那个村庄跟我们这个村庄都归皇帝。”他喝了一口酒,嘴里说的皇帝,指的是汉朝皇帝。
“可惜那边现在归蜀管。我妹妹有十五年没过来了,就隔了这几座山。呃……”他脸早已喝红了,满脸思念。
另一个二十余岁年轻的村兵笑道:“不是你妹妹吧?应当是你的情妹妹。”
其他村兵也笑了。
那汉子没笑,站了起来,端起酒碗,对着对面的村庄双手捧起,踉跄地叫道:“过来陪我喝酒。”
年轻的村兵劝道:“张大哥,我跟你说,铁匠铺边上那家大嫂托我家媳妇问你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过。就是张大年家的,张大年前几年丞相征讨汉中张鲁时死在路上,她说二十年前就喜欢你了。”
另一个村兵道:“张大年在建安二十年没的,八年前。”
那汉子却道:“不,我这辈子不再喜欢其他女子。我们会收复过去的,像收复汉中一样。”
另一个年老的村兵却道:“我倒不希望打过去,现在这样挺好,我们可以种点田,有点粮食。”
年轻的村兵道:“我们不打过去,但是要是对面打过来呢?那蜀蛮人实在无理,动不动就挑衅我们,却年年打不过我们司马将军。”
那汉子哭了起来:“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看来今生与她无缘……”
忽然两骑马蹄声自远而近,几个村兵立即警惕起来,纷纷拿起长枪。
但二人的阵势,压得几个村兵不敢作声。因为看起来二人绝不是一般人,不是几个村兵可以对付。
几个人静静地看着这两匹马靠近。
那二人闻到酒香,有火炉,其中一人竟向他们几个人这边策马而来。而另一人见他过来,马上勒马,让马调过身子,跟随那人过来了。
除了捧碗的汉子外,村兵每个人均握紧枪。
前面那匹马上的人到了跟前,问道:“酒,卖不?”
捧碗的汉子并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们从蜀来?”
马上的人不耐烦地提高嗓门,喝道:“这壶酒分给我们吧!”说罢,从怀里取一小锭碎金掷于案上,便探身将桌上酒取上,然后抬头就饮。
那时黄金并不一定好用,人们认的是粮食与绢帛。但行走江湖之人,还是带着黄金,因为黄金比绢帛好带。
捧碗的汉子明显酒喝多了,上前一手拉着那人马的缰绳,另一只手要扯马上的人下马,骂道:“你娘的,你们这些蜀人,我的酒不卖与你!”
马上的人飞踢一脚,直踢那汉子胸口,骂道:“滚!”
那汉子的另一只手还没碰着马上的人,却被踢个正着,另一手所拉的缰绳马上脱手而出,身子却直直飞出,撞向那岗屋的墙角。
其他村兵见那汉子直挺挺瘫在墙角,知道已经不行了,虽明知不是这二人对手,却也迅速挺枪齐齐刺来。
只见马上的人骂道:“什么蜀什么魏,老子从咸阳来的!你们活得不耐烦了!”自腰间抽出一柄利剑在手,催马向那几个村兵砍来。
在飞雪中,那柄利剑直冒寒光。
夜色,剑身映着炉火的光,寒,让人栗。
村兵们见那人亮出家伙,呆在那里不敢向前。
后面那人催马上前靠近前面这匹马,轻轻握着他拿剑的手,道:“主公不可伤及无辜!”
随即扯起那马的缰绳,勒动两匹马,带着那抢酒的汉子往北驰去。
那几个村兵转身放下枪,赶紧去看那被踢飞的汉子。
那汉子早已将酒吐满一地,人却已不省人事。
众人手忙足乱将他抬至看守用的通铺上,又掐人中,又灌温水。
那年老的村兵哭泣道:“为何不让我们平民百姓家安安稳稳活着!”
不一会,那汉子醒了过来,两眼茫然四望,喊道:“淑婵,淑婵,这辈子我再也见不着你了……”
突然他抓住那年老的村兵,两眼闪着光,说道:“龙!我看到了龙!”
年老的村兵道:“什么龙?”
那汉子道:“有一只龙,在他们俩之间。”
大家并没有看到什么龙、蛇,认为他酒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