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醒来,金戈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了树桩上,前面站着笑吟吟的徐长伟和布和。布和手中拿着一把刀,寒光闪闪。
“我说过的,只要到了这里,鬼都逃不出去……”徐长伟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随后语气一变,徐长伟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你杀了我四个兄弟,就这样一枪崩了你,实在太便宜了你!对了,我突然想起英国中世纪一种报复性的刑罚,刽子手将受刑者的后背在胸腔附近沿脊柱两侧开两个口子,然后用双手将受刑者的肺叶从胸腔中拽出,当肺叶离开胸腔之后,由于压力等原因迅速收缩,而受刑者也将因为无法呼吸窒息而死。由于从后背伸出的两个肺叶看上去很像收缩后的翅膀,因此,俗称这种刑罚为‘血鹰’……”
这番话听得金戈冷汗直流,“你个王八犊子,老子死也不会放过你。你要是个男人,就他妈给老子来个痛快的”!金戈在狂怒中挣扎起来,徐长伟却不为所动,“从今以后,我们换一种惩罚方式,凡是想要逃跑的,都用血鹰的酷刑解决,等肺叶腐烂后喂雕。”
徐长伟说话的工夫,布和已经绕到了金戈的后背,“哧啦”一声撕破了金戈后背的衣裳,寒光闪闪的匕首凑了过去。旁边的雕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属于它的美味。金戈眼睛一闭,感觉后背传来一阵阵的冷风和凉气,鲜红的血液即将喷溅而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生命。
就在布和的匕首落在金戈的后背上时,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不许杀他!”随即,一个女人撞向了布和,他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金戈睁开眼睛,发现苏小棠冲了过来。
匕首落地,布和满脸愤怒,徐长伟却突然把苏小棠从地上拎起来,然后又重重甩了出去,随着“嘭”的一声响,苏小棠仰面躺在了地上。徐长伟走过去,用马靴踩在了苏小棠的胸脯上使劲碾压着,“你想找死是吗?好,我成全你!”
“小棠,小棠!你这个混蛋,快点放开她!”金戈的身体摇晃着,嘴里发出了沉重的低喝声。
看到金戈这个模样,徐长伟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兄弟,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好玩,好玩,真他妈的好玩……”嘴里说着好玩,脚下的力道也逐渐加重。苏小棠的脸色发紫,她挣扎着,试图去搬掉压在身体上的那双皮鞋,可是她却无能无力。慢慢地,苏小棠的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她不再挣扎,只是侧过头看着金戈。四目相对,金戈突然明白了苏小棠眼中的爱慕和眷恋,她竟然爱上了自己,所以才会这样舍命相救!
心,如万箭穿过般疼痛,此时的金戈哭喊得像个孩子,“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我不要你死,你还年轻,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来,来杀我吧,什么他妈的‘血鹰死法’都冲我来吧。我不怕,只求你放过她,求你放过她!”声音里充满了乞求,金戈的脸上混合了汗水、血水和泪水,这些混合物缓缓流到了嘴边,咸咸的,涩涩的,像没熟透的青苹果。
那双眼睛依然在凝望,只是没有了光彩和灵动,那张圆圆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和红润……
“兄弟,你求晚了,这女人真不经折腾,竟然这么快就死了,没劲。”那双皮靴从苏小棠的胸脯上移开,徐长伟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金戈发疯般挣扎起来。
“杀了我?好,来啊!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徐长伟狂妄地大笑。突然,他将手指放到了嘴唇边,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口哨声,站在布和身边的几只雕冲到了苏小棠的身体旁,它们尖利的爪子和喙一起落下,苏小棠的身体突然变得千疮百孔。
在金戈的错愕中,雕戳破了苏小棠的身体,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暗红的土地……“啊,啊!”巨大的刺激让金戈发了狂,他不顾一切地呼喊起来,凄厉的叫声震得大厅嗡嗡直响。
有个人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浑浊的泪水洒满了镜框。眼睛模糊了,但还能看到这血腥的杀戮……朴振宇已吓得六神无主,他终于明白:世界上,最残忍的不是凶猛的动物,而是人。欲望,它蒙蔽了人类的双眼,让人类变得凶残。可怜的小棠,你死得好惨,好惨……
一刻钟之后,地上多了一副阴森的骨架。
“以后,谁要是胆敢违抗我的命令,这就是下场。”徐长伟淡然地看看地上的骷髅,吩咐旁边的布和,“先把这副骨架摆在一边,风干后挂在外边的小河边。我们再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万万不能再出意外。”
阴暗而潮湿的地下鸦雀无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刚刚的残忍杀戮已深深印在了众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金戈眼睁睁看着苏小棠残忍地被杀害,他却无能无力,此时的他像一具尸体一样静止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骷髅,心已死。
突然,阴暗的角落中飞来一只鹰,蹲在地上的巴图惊喜地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淖达塔!鹰并没有朝巴图飞来,而是冲到了雕的旁边,几只动物顿时混战起来。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虽然发生在动物之间,但也代表了正义和邪恶!当然,现实永远是残酷的,淖达塔怎么能敌得过雕的力量,它逐渐败下阵来。就在巴图甚为焦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从阴暗的角落中飞出了一只只的血鹰,足足有上百只!
他们曾经和血鹰浴血奋战过,所以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不禁都吓白了脸,没想到的是,血鹰竟然冲到了雕的近前,并将它们团团围住……一场异常惨烈的激战过后,地上多了几具雕的尸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徐长伟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忙冲布和喊道:“快吹哨子,让所有的雕冲进来解决这些血鹰!”
“它们不会来了,因为它们都已经死了。”阴暗的角落,缓缓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等他走近时,众人才发现是瘦小而干瘪的渥都根。
“渥都根?”布和的语气中带着惊诧。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徐长伟看到这个干瘪的老头,竟然有些瑟瑟发抖,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为我是这里的主人……”渥都根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深深刺入大家的耳朵里。
空气中流动着一抹难以置信的诡异气氛,尤其是布和,他再三摇头,渥都根怎么可能是这里的主人?
没错,这地下本属于渥都根。不,更确切地说,这里应该属于草原上的萨满神。从他爷爷的爷爷开始,这地下矿产就被发现了,于是由他的祖辈在这阴森的地下建立了一个特殊王国。并且,设置了层层机关和暗室,如果一旦有人侵入,那就会变成这里的囚徒,永远替他们挖掘矿产,直到死亡……人死后,渥都根会吩咐手下将那些人制作成干尸倒挂在洞口,他们将守住洞口,吓退一些想进入地穴的探险者。
月亮湖流传着诡异的传说,这里有杀人的血鹰,这所有的一切都受萨满神的操纵。而草原白鹿,则吸引着贪婪的人们来到此地,并领着他们到达地穴口——因为这地下需要大批的劳动力,白鹿则是他们的领路人。
没错,渥都根训练了杀人的血鹰,训练了为人指路的草原白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座巨大的地下矿产,因为这里出产价值昂贵的黑钻石。
直到此时,金戈和巴图等人才终于明白,原来草原上的萨满神是最富有的人,他的财富可敌国。但是,多少冤屈的人误入歧途,多少人死在了这阴暗的地穴中,这又是怎样的残忍和杀戮?
“哼,就凭你一个小老头也敢来和我对抗,你活得不耐烦了吧!”徐长伟在旁边叫嚣着,他根本就没有把渥都根放在眼里。
“举起手来!”徐长伟没有等来渥都根的反击,却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断喝。他惊讶地回头,却发现是贺兰山的驻军,旁边还跟着一位女孩儿。那女孩脸色黝黑,眼睛里却闪着光泽,竟是先前失踪的其其格。
原来,在队伍想进入芦苇丛之前,其其格和父亲说话的时候,渥都根悄悄将一张小纸条塞到了女儿手中,上面写着一句话:看到成吉思汗的雕塑,即刻返回。
其其格不动声色,也不知道父亲这是何意,但还是照办了。
当时,红色的泥土铺天盖地地掉落下来,把所有人都压在了下面,但其其格正巧站在了边缘处,所以泥土根本就没有砸到她。众人被泥土埋后,上方果然出现了成吉思汗的雕像,其其格遵照父亲的话跑了回去。
当她回去的时候,渥都根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看到女儿平安归来,并说了里边的状况,渥都根露出了阴险的微笑——他要让这些侵犯者有去无回。在其其格的再三追问下,他终于向女儿坦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地下矿产的事情……其其格呆住了,她乞求父亲不要伤害巴图他们,并威胁说,如果巴图有意外,她立即就去死!
面对其其格的威胁,渥都根仍然狠心没有答应,他不能让几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可是,他刚拉着女儿进入芦苇丛,便发现不远处飞来许许多多的雕,这些雕盘旋在月亮湖上空,挡住了太阳光,清澈的湖水顿时变了颜色!
渥都根大惊,他拉着女儿赶紧藏到了茂密的芦苇丛中。随后,便看到无以计数的血鹰和那些雕争斗在了一起,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世间罕见的动物之战!带血的羽毛漫天飞舞,残缺不全的躯体掉入了月亮湖里,湖水被鲜血染红,地下到处充斥着鹰和雕的尸体……
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渥都根眼睁睁地看着无数血鹰倒地,却无能为力。
再到后来,渥都根和其其格发现了贺兰山的军人,为首的人他们认识,竟然是连长徐长伟。等那行人摸索着进入芦苇丛后,其其格和渥都根退了出去。出来后,渥都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秘密,终究是保不住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杀戮,收手吧,全都收手吧!”
渥都根写了一封秘信,并塞到了淖达塔的翅膀上,向这只鹰指明了方向,那里是贺兰山的方向,鹰翱翔而去……
淖达塔不负重托,它将信送到了巴图的妹妹燕帖木儿的手上,然后巴图的妹妹又将这封信交给了贺兰山的团长。此时,他们才终于明白徐长伟的阴谋,原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几日之前,徐长伟说金戈误入了沙漠腹地,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他要带人去看看。上方点头同意,预谋已久的徐长伟这才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月亮湖附近。其实,徐长伟的算盘打得很精,来到月亮湖干掉所有人,到时候部队找不到人就会按照失踪上报,等他在这里赚足了钱再移民……
收到消息后,团长立即组织队伍坐着直升机到了月亮湖,并在渥都根的带领下来到这个神秘的地下矿工厂,及时解救了所有的人。
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当那些红眼睛的男人飞奔到月亮湖里的时候,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兴奋得不能自已。金戈则和范勇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水打湿了衣襟。
昏死的于洋被布和扔到了角落处,最后也被大伙儿救了出来。等这小子睁开眼睛看到身着树皮的范勇和金戈拥抱在一起时,他喃喃自语,“做梦吗,这是梦还是见鬼了?”只是,当于洋看到范勇的眼睛后还是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范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很快,他们从渥都根嘴里知道了答案。原来,地穴下的那条小河中的所含的铁质比正常水源多出了近百倍,地穴中的人和血鹰的饮水都来自那条小河,久而久之,眼睛便会变红,甚至连身上的肌肤也变成了暗红色。不过,恢复正常饮食后,眼睛和皮肤的颜色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或许几个月,或许三五年……
提到那天的经历,范勇还心有余悸:那天他们三人到了月亮湖,却突然被无数只鹰袭击,其中一个同事当场毙命,身上的肉都被鹰啄光了。另外一个同事受了重伤,范勇的胳膊也是钻心的疼痛……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急促的哨声,那些鹰听到号令飞上了天空,随后他们的后脑勺被人击中,两人昏死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于昏暗、潮湿的地下了!在那里没有太阳,没有好的食物和水,他们每天被那些工头驱赶着干活,每天重复着繁重的劳作,他的那位同事没能撑下来,死在了那里……
金戈用力抱抱范勇,并替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和尘土,拉着他向前走去……
远远望去,整个沙漠被晚霞笼罩着,柔和极了。那橙红的光也融入朦胧的雾气中,不时闪过的沙漠绿洲也似在霞光中浮动着,飘浮不定。他们站到月亮湖旁边,死去的血鹰躯体上被笼罩上一层霞光,红色眼睛也变得柔和起来。
“看,白鹿!”于洋喊了一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只白鹿跑上了沙丘,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沙海上。
看着白鹿离去,众人神情黯淡,说不清是忧伤还是欣喜。朴振宇想起了一首诗,是关于苍狼白鹿的:
长生天赐福于草原苍狼白鹿,世界上留传下一个美丽的传说,无须评说那是姓氏还是图腾,苍狼白鹿是蒙古人心中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