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黄昏依旧暗,唯有沙漠徐徐狂。当身体的影子被太阳越拉越长时,一行人已经距离那只死去的骆驼很远很远了……尽管当时,巴图拿刀的手有些颤抖,眼睛里闪着泪花儿,但为了能够活下去,他还是牺牲了自己最亲爱的骆驼。
喝了骆驼血,补充了水分,大家的步伐开始变得轻盈起来,并一鼓作气走到黄昏。远远望去,竟然看到了一片蔚蓝的湖水,旁边生长着两米多高的芦苇。起风了,芦苇被吹得有规律地摆动着,金戈的心也跟着飘动起来!
大家站在沙丘上,从高处远远地俯瞰这潭碧水。只见那湖水蓝得深邃,芦苇绿得张扬,烟波浩渺,甚至让人以为是看到了海市蜃楼。若不是放眼望去周围都是漫漫黄沙,真是难以置信这是在沙漠腹地。在粗犷、豪放、宁寂的大漠中,月亮湖犹如一叶扁舟、一面明镜,让人浮想联翩。
“天啊,实在是太美了!”苏小棠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其其格也豪爽地大笑起来,并拉起巴图的手臂朝月亮湖奔去。
很快到了近前,大家兴奋极了,几天的饥渴和劳累一扫而光,脸上、身上布满了水花,嬉笑声不绝于耳。
喝足了水,金戈脸朝水里扎了个猛子。突然,他发现水中有一副骷髅架正盯着自己!金戈猛地一惊,慌忙抬起头来,惊魂未定地退出去数步。心中掠过一丝隐隐的不安,金戈的目光四处搜寻,五米之外,平静的水面上竟有一束光线。这束光非常奇怪,似乎是从什么发光体折射过来的……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飘忽不定的芦苇丛,这才发现光线是从那里射过来的。
顺着那束光线,金戈快速地走过去,拨开芦苇丛,一架黑色照相机赫然在目!这个发现让金戈激动不已,他迅速将相机拿过来斜挂在身上,立即出了芦苇丛。
出来后,金戈四处搜寻于洋的身影,却看到渥都根站在高高的沙丘上,正快速地挥舞着手臂……金戈纳闷,不由自主地朝后望去,茂密的芦苇丛中突然飞出来一只鹰!刚开始的时候,金戈以为这是布和叔叔带过来的鹰,可后来发现不是。芦苇丛中的鹰带着一股杀气俯冲而来,尤其是那双眼睛,不是正常鹰的灰棕色,而是红色!这是一只有着红色眼睛的鹰。
“大家注意头顶上的鹰!”金戈突然大呼一声。
听到呼声,众人停止嬉笑并抬头望去,却发现天空中已经聚集了几十只鹰,他们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下来!
亚伦正好站在湖水边上,所以成了这些鹰攻击的首要目标。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尖利无比的鹰爪已抓起了他的头皮。随着一声惨叫,亚伦痛苦地摔倒在地,他双手捂住头想逃走,裸露的手背被鹰抓得血肉模糊。
“啊,啊!”看着这惊骇的一幕,苏小棠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自从在石像洞被困后,金戈和于洋就随身携带着老连长送的枪,几秒钟的迟疑之后,两人毫不犹豫拔出了枪,对着那些红眼鹰“啪啪啪”一通乱开。枪声响起,鹰终于停止了攻击,没有被击中的红眼鹰逃入了芦苇丛,这里又恢复了寂静。
看到那些鹰飞走,大家赶紧围了过去,可亚伦已经没了呼吸。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被抓得血肉模糊,手臂上露出了森森白骨,左脸颊少了一块肉,眼睛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头皮被硬生生揭下来半块。血液染红了湖边的水……
苏小棠哭着喊师兄,差点昏倒在地。金戈四周看看,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让于洋架起苏小棠先离开这里。朴振宇看到自己的爱徒死得这么惨,忍不住摘下眼镜擦拭眼泪,佝偻着身体想用黄沙将徒弟的尸体埋上,但金戈却不由分说架起他就跑!
这时,刚刚还宁静的芦苇丛突然躁动起来,一只翱翔的鹰直入云霄,突然又急转而下,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月亮湖,目标是已经死去的亚伦!
回头望去,十只,百只,足有上千只鹰盘旋在了亚伦的尸体上空,随着那一声声锐利的尖叫声,无以计数的鹰扑向了亚伦。前后也就三秒钟,当红眼鹰再飞起之时,下面的亚伦仅剩下了一堆白骨……
看到这惊险异常、恐怖万分的杀戮场面,金戈不由得头皮发麻,他架着朴振宇拼命朝前跑,虽然知道跑不过鹰,但求生的欲望让他快点,再快点!苏小棠的身体软成了棉花,几乎是被于洋拖着向前冲。
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的王德本落在了队伍后边,他拖着两条腿踉踉跄跄地朝前奔,一边跑,一边喊,“别抛下我,别抛下我!救救我,救我!”
看到群鹰吞噬了亚伦的身体,旋即又飞上了天空,下一个目标就是跑在队伍后面的王德本,金戈顿时焦急万分,扯着喉咙喊出一嗓子,“想要活命的都他妈给我跑起来,朝渥都根那里跑!巴图,你拉着拖油瓶(苏小棠),布和叔叔,你保护大家的安全!鱼头,拿着枪和我断后!”说话的工夫,金戈已经将朴振宇推到布和身边。
除了金戈和于洋,其他人继续朝渥都根站着的沙丘逃去,因为他们两人要返回去接应王德本。看到金戈拿着枪朝自己奔来,王德本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张着双臂扑过来,“好兄弟,老哥我欠你一条命!”话音未落,眼瞅着天上俯冲下来十几只鹰,王德本脸都吓绿了。
上膛,开火一气呵成。金戈嘴里咒骂一声,“狗日的,来吧!”然后对准冲在最前面的鹰扣动了扳机,随着“砰”的一声响,那只鹰在天空中打了一个转,随即带着一股血腥味掉了下来,正巧落在了王德本的脚下。
鹰眼竟然是红色的,这实在有些诡异。王德本跳着脚离开,也不管后面的金戈如何,只顾捂着脑袋,继续蹒跚着向前跑。金戈和于洋端着手中的枪,“砰砰”连射几枪,空中的鹰又翻落下几只,或许意识到了危险,那些鹰暂时停止了攻击。
随后,鹰又钻入了芦苇丛,可前后也就十几秒的工夫,天空中竟然又聚集了无数只鹰。这些东西似乎不再畏惧金戈手中的枪,不管三七二十一俯冲而下。
于洋惊呼一声,朝空中一阵猛烈射击,那些死鹰掉到了月亮湖中,染红了岸边的湖水。但是,鹰还是如飞蛾扑火般直冲而下,金戈有些应接不暇了,一个没防备红眼鹰到了近前,金戈被迫扔掉枪,就势一滚躲过一劫,但左脸颊还是被尖利的鹰爪挠了一道血痕。于洋眼疾手快,仰躺在地上给了那东西一枪,随着血花飞溅,鹰扑棱着翅膀摔倒在地。
“老金啊,现在怎么办?子弹用完我们都得玩完!”于洋边朝天空猛烈射击边向金戈求救。
金戈又抓回自己的枪,边打边退,此时已是精疲力竭,看着天空中无数的红眼鹰,金戈心中一阵哀鸣——如果子弹打光,几分钟后他们就会和亚伦一样,仅剩下一副骷髅架!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直流,正想着如何脱身,却见天空中的鹰围起了一个圆形,将金戈和于洋紧紧环绕在了里边。这些鹰像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准备对他们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真他妈的成精了!这鹰真邪门了,竟然还懂得战术!”眼看着被群鹰围攻,于洋有些气急败坏,扣动扳机朝空中连发两枪。随着一阵哀鸣,一只鹰坠落在地,但那围成的圆形并没有被打破,刚刚的空位很快被其他鹰填补上。
见此,金戈额头上已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珠,眼瞅着巴图护着众人到了渥都根身边,连王德本也跑远了,现在就剩下了于洋和自己。空中,是盘旋不止的群鹰,数不清有多少只,手中却只有两杆枪。如果群鹰一哄而下,自己和于洋非死不可。看来两人的小命要断送在这里了……
突然,群鹰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这次是十几只鹰同时俯冲而下。金戈和于洋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架不住鹰多,打死了几只,吓跑了几只,还剩下两只不要命的红眼鹰冲到近前:金戈和于洋顿时感觉胳膊上一阵剧痛,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鲜红的血液更加刺激了群鹰,似乎看到了丰盛的美味,剩下的鹰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俯冲下来要了两人的性命。
金戈和于洋哀号一声,此命休矣!
“唳,唳”,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的鸣声,似乎是被声音所吸引,那些攻击金戈和于洋的鹰抛下他们,又飞上了蓝天。两人抬头望去,却是布和叔叔圈养的鹰飞了过来。
这次,布和叔叔总共带来了六只雄鹰,在路上折损了两只,现在仅剩下了四只。刚刚布和看到金戈和于洋危急万分,便迅速招呼自己圈养的鹰过来解围,万分危机的情况下,四只鹰翱翔而来,并迅速和那些红眼鹰斗在一起,暂时解了二人的危机。见此,于洋和金戈捂住伤口,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
身后,鹰的羽毛正随着微风抖落,一阵凄厉的叫声划过耳际,这是鹰最后的哀鸣……再回头的时候,却见其中一只鹰浑身是血,并跌落掉在月亮湖里。再朝天上望去,无数只鹰将剩下的三只鹰团团围住,似乎看到了美味一般,那些可恶的东西显得特别兴奋。
但不管如何,金戈和于洋暂时脱险,两人没命似的朝前跑去。可是,现实往往残酷无比,势单力薄的三只鹰怎能敌得过空中的群鹰?除了一只受重伤的鹰重新飞回到主人身边,剩下的鹰均跌落在地上。刚刚的撕咬和挣扎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过后,一切都停止了。
才跑出几十米远,金戈和于洋又被飞上来的群鹰团团围住,只是,鹰并没有直接向他们发起进攻,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手中的枪,看来它们对这东西很是忌惮。但金戈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犹豫,如果这些东西不怕死全都冲上来,两人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于洋握枪的手有些瑟瑟发抖,枪里的子弹不多了,他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脆弱……金戈悲哀地看看自己的兄弟,两人注定要兑现当初的誓言,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空中,红色的眼睛锐利无比,那尖利的爪子如钢叉般僵硬,那一个个黑色的鹰身夹杂着一股风力俯冲而下,随着它们的身体越来越大,金戈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兄弟范勇。此时的他终于明白,范勇死了,或许连尸骨都寻不到了……
“砰!”突然,一道亮丽的颜色划过天空,天空中形成了千朵万朵的花儿,这在昏暗的天空中尤为耀眼。瞬间的恍惚后,两人突然反应过来,这竟然是烟花!
惊讶中转过头,却见王德本又返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两支万花筒点燃后放在地上,随着一团火焰升起,天空中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颜色。空中的群鹰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刚刚聚起来的围攻之势瞬间瓦解,它们被惊得四散而逃,一阵东冲西撞后,不一会儿工夫,这些鹰又全都进了芦苇丛……片刻后,这里又恢复了该有的平静,如果不是看到地上那些血迹斑斑的黄沙以及不远处暗红色的湖水,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血战。
奇怪,这老小子手中怎么会有烟花?金戈纳闷,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王德本放下手中的烟花,拼命朝金戈和于洋挥手,“撤,快撤啊!”金戈和于洋会意,顿时撒欢似的朝前跑。
巴图等人翻过沙丘又前行了几十米,最后来到一座大沙丘后面,此时正焦急不安地等着二人归来。
“阿哈,得草原神鹰庇护,你们没事吧?”巴图迎上来,满脸关切。
金戈摇摇头,并摸摸脸上的血痕,心有余悸地朝远处看去:只见月亮湖又恢复了该有的美丽,太阳西斜,竟如画一般美丽。可是,当目光落在那死去的鹰和亚伦的尸体上时,金戈浑身又是一震,想起刚刚的惊险一博,金戈急切地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布和叔叔。
最后一只鹰飞了回来,但那双灰色的眼睛却暗淡无光,翅膀折翼了,爪子不再坚强有力。布和叔叔抚弄着它的羽毛,满脸忧伤地坐在地上,粗糙的手指划过鹰的翅膀,痛苦之情难以言表。
听到脚步声,布和叔叔缓缓抬头,他放下怀中的鹰,起身后瞭望着月亮湖,声音平静,“鹰与鹫都是隼演变而来,它们每天生活在苍茫的草原上。有一年大旱,草木都枯死了,漫山遍野都是獐兔的尸体,隼饥饿难耐,生死交关。它们中的一群展翅高飞,穿越草原,迁徙至群山之巅;而另外一群则不愿展翅高飞,终日敛翅低行,以腐尸殍肉为食。前者即为鹰,后者即为鹫……”转头,布和叔叔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迷惑,“鹰,高傲,坚强,不会吃死人的尸体。可就在刚刚——那些鹰吞噬了亚伦的尸体,说明它们不是真正的鹰。”
金戈疑惑,“不是真正的鹰,那它们是什么?”
布和叔叔收回目光,低头看看受伤的鹰,声音也弱下来,“听欧乌格提起过,在草原深处生活着一群血鹰,它们千百年来一直在沙漠腹地繁衍后代。这些血鹰是为了使命而活,据说它们守候着一个秘密。千百年来,不管是谁,只要侵犯这块领地,便死无葬身之地。”
血鹰,守候千年的秘密……金戈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又想起了那幅牛皮画卷,不知道血鹰的守候和那上边记载的内容有何关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月亮湖附近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尤其是那飘忽不定的芦苇丛,此时看去,更是多了几许诡异和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