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缓缓抬起,一张血脸静静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当其其格惊呼着扑到巴图怀中时,旁边的朴振宇却突然冲了过去,他苍老的声音微颤,“小棠,是你,你还活着,活着……”
“老,老师……”当苏小棠微弱的声音缓缓飘荡在耳际,大家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从骆驼腹中爬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妖怪,而是朴振宇的学生苏小棠。可是,她怎么会爬进了骆驼腹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疑惑不已,却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回头,看到了苍老的渥都根。
巴图是草原牧民,他对骆驼以及马匹有着深厚的感情,当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时,他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昨夜渥都根突然出现,今早骆驼死于非命,这肯定是他干的!这个至高无上的“神”,他竟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待最亲密的伙伴……
巴图轻轻推开其其格,兀自走到渥都根身边,怒目圆睁。
可是,这位草原上最具威望的老人,他的眼睛掠过死去的骆驼,眼神中竟出现了一丝欣慰。目光缓缓移动,当他和巴图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时,渥都根核桃似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望了望茫茫无际的戈壁滩,又看看晴朗的天空,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万能的萨满神指引我来到这个地方,当看到一群迷失了心智的人时,当听到清冷的月色下那恐怖的吼声时,我知道你们遭遇了劫难。在茫茫的戈壁滩深处,流传着一个故事,那是一个恶魔般的传说……”
厚重的嗓音带领大家进入一个神秘的传说中,“据说在戈壁滩深处,有个废弃的古庙,这里的僧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寺内的主持躲进了后院的深井中,他的尸体蜷缩在井底,日日夜夜望着茫茫夜空。虽然他的肉身已死,但他的灵魂犹在。如果误饮了井中之水,人们就会变得癫狂不已。不断地寻找新的目标,引诱更多的人前来饮水,周而复始。”
竟有这样可怕的传说……大家左右看看,惊诧不已。少顷,又重将目光看向了渥都根,只听他微微叹气,“要解这井水的魔力,唯有饮用骆驼血才可。昨夜,骆驼用生命挽救了大家,它的灵魂会轮回,它永远是我们最亲密的朋友。”
“它既然救了我们,可你为什么还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对待它,并且还把小师妹塞进了它的肚子里,你究竟想干什么?”此时的亚伦惊魂未定,抬头质问渥都根。
只是,渥都根没再说话,他缓缓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沧桑的背影。
看着渥都根离去,布和转身对朴振宇说道:“昨夜我们回来之时,这女孩儿的身体发僵,是寒风所致。后来我们遇袭,所以也没来得及管她。草原上有这样一个传说,如果被黑夜的寒风袭过并处于昏迷状态,最好的医治办法就是塞进骆驼的腹中,用骆驼温暖的身体紧紧将其包裹,这样才能保住性命。这只骆驼不但救了大家,还救了女孩儿的性命,它是草原人最忠实的伙伴,让我们看着它的灵魂升天吧……”听到这里,大家都默默不语,看着那头开膛破肚的骆驼,良久不愿离去。
太阳越来越火辣,仰头而望,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土地似乎被烤焦了,鞋子踩在上面,炙热无比。极目远眺,一支队伍正在缓缓前行,几只骆驼走在前面,后面则跟着萎靡不振的一队人;近看,大家的脸上都泛着微红,有的人用手搭凉棚极目远眺,但更多的人则是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行走在这茫茫的戈壁上……
只是,在蔚蓝的天空上,却时不时地响起雄鹰的叫声,“唳,唳!”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似乎在提醒着众人,这里是个危险地带。的确,从那座残缺的古庙出来后,水和食物都不是很充足了,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线走,估计还没到月亮湖,大家就已经渴死、饿死。为了能早日到达目的地,大家听从了朴振宇的建议,那就是横穿石囚诅咒的城堡……
不过,此时心情最为沉重的则是金戈和于洋。因为他们,草原上的人们才来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队伍中任何一个人有闪失和意外,他们都会内疚一辈子。我的好兄弟啊,你究竟去了哪里?我们马上就会到沙漠深处,你是否在那里等着我们?看着打蔫儿的人群,金戈的内心焦躁不已。
随着太阳的光芒逐渐偏移,这支队伍进入了沙漠腹地。在戈壁滩上,你还能看到树木和花儿,还能看到巨石和参差不齐的植被。但是这里则完全不同,脚底下全是细软的黄沙,一望无际,太阳似乎把沙子都烤熟了。一阵阵炙热从脚底传来,浑身上下冒着汗,整个人像是被烤熟了一般。
“水,水,水……”这是每个人心中最迫切的愿望,但是水已经不多了,从遭遇死亡之虫开始,水一直没有得到补给。看着瘪瘪的牛皮水袋和众人干裂的嘴唇,大家的脚步也沉重了许多,在沙漠中,没有水就没有生命……
太阳沉入了地平线,沙子的温度也在逐渐退去,白天的热转眼间变成了彻骨的寒冷。一直光着膀子的于洋和金戈再也忍受不住,他们从骆驼背上取出羊皮大衣披在身上,这才止住了寒冷。
“奶奶的!这是他妈的什么鬼天气,阿嚏!”于洋嘴里嘟嘟囔囔的,忍不住跺脚直骂娘。
金戈没吱声,而是到了布和叔叔近前,问他是否可以找个地方露宿。黑暗中,透过手电筒的微光能看到布和叔叔暗淡的眼神,他戴着皮套的手臂上正站着一只雄鹰,这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布和叔叔正爱怜地抚摸着雄鹰的羽毛……听到金戈说话,他似乎刚刚回过神来,声音发涩,“渥都根说,停留就是死亡,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前行。”金戈有些听不明白,布和却不再解释,他粗大的手轻轻抚弄着雄鹰的羽毛,动作极其温柔。
队伍的最后,有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他们看到队伍还在缓慢前进,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禁有些纳闷。旁边一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说德本,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到现在还不休息?黑暗中,沙漠里可到处都是陷阱啊,这样会出人命的!”
旁边的人听了这话,也是眉头紧皱,半晌没言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北京来的王德本。前天,他和孙大炮下了飞机后,便马不停蹄来到了阿拉善草原。没想到进入戈壁滩后却被狼群攻击。就在两人无计可施,准备拿火枪和那些野狼一决生死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来得蹊跷,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嘶哑、尖锐——时而像大山的怒吼,时而又像清泉的呜咽。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两人以为来了什么沙漠怪物,吓得浑身打战。不但如此,就连那些围攻他们的狼群都四散而逃,似乎是来了什么凶猛妖怪。两人紧握枪支,紧张地看向四周,却发现不远处过来一道黑影,飘飘忽忽的像草原上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迎面而来。
王德本和孙大炮屏住呼吸向后慢慢退去,准备实在不行就撒丫子跑。不过,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跑,那黑影已经到了近前,这才发现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干瘪消瘦的老头,这人就是渥都根。
难道刚刚的声音就是这老头发出来的?两人惊诧之下却又欣喜异常,看来这老头有些本事,如果跟着他走,说不定能寻到自己的儿子,王德本打定主意,想讨好渥都根收留他们。但也奇怪,这老头嘴里只吐了一个字,“走!”然后一个人径直向前走去,似乎有什么急事,行色匆匆。
王德本不敢多言,他和孙大炮紧紧跟随,走了几个时辰才来到了那座荒废的破庙。继而又看到月光下那骇人的一幕。但那老头却镇定自若,吩咐他们取了骆驼血,又用火炮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再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是渥都根救下了大伙儿。当然,他们哥俩也是功不可没。这时,王德本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虽然不知道这支队伍要去哪里,但直觉告诉自己,那应该是个神秘之地,或许还藏着什么宝贝,否则考古学家朴振宇怎么也在队伍中?如果寻到什么宝贝,凭自己和孙大炮的本事,到时候把这些人全都干掉,那自己就发了!想到这里,王德本不禁笑出了声。
天色完全暗下来,除了其其格、苏小棠以及朴振宇坐在骆驼上,其他的人全都跟着骆驼缓缓前行。头上戴着早就预备好的矿灯,但光线实在太弱,所以于洋和金戈以及王德本手中又拿了一个手电筒。起风了,先是扬起了细细的沙砾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随后,一股股的风速急剧吹来,在面前扬起一层细细的晨雾。沙砾无孔不入,瞬时钻到了衣领里、耳朵里,甚至还有眼睛里。大家不由得微闭了眼睛,身体迎着狂风缓缓前行。
此时的金戈,心中满是懊恼和后悔。沙漠里的气候变幻无常,或许刚刚还风和日丽,但转眼间可能会狂风大作。下午时分他们错过了安营扎寨的时间,此时想再停下来,已是不可能了。大风越刮越大,天空像一块黑锅底,前方的沙丘更像是一座座坟墓,它们随时会将这群贸然闯入的人拉入自己的怀抱。
这会儿工夫,于洋到了金戈近前,气得直跺脚,迎着风大声吼道:“我说老金,我们这是到哪儿去啊?晚上在沙漠中行走本来就是大忌,现在又起了大风,如果再不找地方,我们这伙人都得玩完啊!”金戈也扯着嗓子回应,“我也想找地方啊,可你瞅瞅前面,渥都根还在继续前行,布和叔叔说要听他的安排!”
“我呸!听他安排人就全完了!”嘴里进了一口沙子,于洋先吐了一口,这才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这一张口又涌进了满口的沙砾。于洋“吧嗒”下嘴巴,里边咯吱咯吱直响。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溜小跑,跌跌撞撞地到了渥都根近前。
在昏暗的沙漠中,手电筒的光线显得微不足道,好似这里藏匿着一个巨大的恶魔,将所有的光芒都吸走了,使手电筒的光芒变成了一丝弱弱的荧光,于洋气得直骂娘。到了渥都根近前,于洋想也不想就扯住了他的衣角,转过头来,迎着凛冽的寒风望去,却看到了一张干瘪的脸:毫无血色,脸皮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被风干了的树皮,又似陈放了几百年的木乃伊。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于洋不禁咽了口吐沫,神情也略显慌张,他一直没有近距离看过渥都根,此时细细看过去,这张脸竟有些骇人。
“到了,到了,前方就到了……”和着风声,渥都根的嘴巴在动,干瘪的嘴唇发出了难以置信的低啸!于洋心中一愣,眼中的疑虑更深,或者这小老头,果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法术。
渥都根停了下来,他的身体缓缓向左前方转去,跟随着他的目光,于洋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前方,竟然有一座闪着盈盈蓝光的洞口,洞口处矗立着两尊石像,其中一尊石像高耸入云,约有十几米高;另外一尊石像却和真人无异,正仰头而望。但是,这尊成人大小的石像身体上却被干枯的荆棘紧紧缠绕起来,从颈部开始一直捆绑到脚踝,看着那具包裹得如粽子般的石像,于洋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当然,令人称奇的还有石像的眼睛,那眼眶里也闪着盈盈的蓝光,蓝色眼睛在暗夜中耀眼夺目,夹杂着一股神秘和诡异的气息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