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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结束的一局

2012年2月20日罗布泊

大漠苍茫,黄沙满天。我正抱着杨川哭得天翻地覆,突然他的嘴角露出了难以察觉的笑容,我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咧嘴笑了。杨川开始嚅动着干裂的嘴唇,虚弱地睁开眼睛,周围看了一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后,把欣慰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对我慢慢说:“凑近点说话。”我看懂了他的嘴形,可是我却不知道如何配合。我只好小心地凑到他的耳边,用力控制自己可能会过高的声音小声说:“我耳朵失聪了!亲爱的!”

杨川领会了我的意思,拉住我的手开始捏我,一下又一下。我想起了我们两个在去活死人墓的车上,他对我用的摩斯密码,我想他是想告诉我什么。我用心感受着,微笑着对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他的眼角流下了一行热泪,在酷热的太阳下,晶莹剔透。他的眼睛那么不舍地、情意绵绵地、充满欲望而又无力地看着我,嘴角还挂着那丝难以解释的迷人的微笑。很快他停止了捏我的手,改成用力紧握住我的手,然后我看到他用尽浑身的力量,大声喊了一句话,看着好像是“打开我的衣服就能看到答案了”。我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可是很快杨川握着的我的手便无力地松开,他的头扭向了一边,眼睛再也不看我一眼,紧紧地合上了。

我疯狂地去抓他的手,发现已经开始变得冰冷不堪。我抓狂地发出自己完全听不到的吼叫,我想整个大漠都会回荡着我的声音。这时候很多人冲了上来,胖子紧紧搂住杨川哭得歇斯底里,王副和陈友康、张教授走了过来,几个人拉开了贴在杨川身体上的胖子,轻轻打开了他破烂不堪的衣服,阳光下露出他白皙的皮肤。很快,大家发现他有隐形文身,在强烈紫外线的照射下,发着时有时无的光。

就是那个图腾,在西安典当行的沉船桅杆上,在北京大觉寺的不老松上,在赵阳给的地图上。无处不在的图腾,大家都不能理解什么意思的图腾,就在他的身上闪闪发着金光。我看到在场所有人惊愕无比的神情,大家各自在小声嘟囔着什么,我看到陈晓羽疯了一样抱住杨川的尸体挥泪如雨,这一场无声的电影,在我的眼中,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如此的悲痛欲绝,如此的肝肠寸断、魂飞胆寒。我看到胖子坐在一旁的地上大声哭号着,大声喊着:“很快这里会来第二次沙尘暴,以前盗探险家墓地的,并不是想要盗窃他的秘密,而就是躲避这恐怖的沙尘暴,这里现在没有杨川了,我们就都死在这里给他陪葬好了!”我读懂了他全部的语言。

很快天色再次昏暗下来,跟刚才那沙尘暴的天色一般无二,我看到大家都纷纷站起,上车。我被小风和许飞硬扛着上了车,只有胖子还蹲在杨川旁边不走,这时候陈友康走过去跟他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什么,陈友康背对着我,挡住了胖子,我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天色越来越暗,远处黄沙已经滚滚而来,杨川的尸体还在车下,我玩命冲下去要去扛杨川的尸体,被车上的许飞牢牢按住。这时候我看到小风帅气地指了指下面杨川的尸体,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对我坦然自如地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呼地推开车门冲下去扛杨川的尸体。“小风!”我又开始玩命大喊他的名字,“回来!”我的“来”字还没有喊出口,沙尘暴已经来了。这次我们所在的车子被掀翻,几个跟头接连不断地滚了很远,这也就是我们公司的沙漠车,换了别的,大家也就车毁人亡了。我们被牢牢固定在车的座椅上,跟过山车一样,一番激烈的折腾,窗外飞沙走石了半个多小时之久,终于平静了。我打开安全锁冲出了车,茫茫大漠,看不到探险家的墓,也看不到再有任何人影。胖子、杨川、张小风,还有没来得及上车的陈晓羽四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扑通一下跪在沙漠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2012年2月22日北京大觉寺

春天没来,格外寒冷。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系着黑色的小花头饰,再次走进北京大觉寺。心情却如此不同。

我走进大觉寺饭店的厨房,抬头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看到了她——14日的时候见过的老奶奶,她的名字叫王桂香。这就是杨川在临死前给我的摩斯密码——大觉寺饭店厨房,找王桂香。怪不得她会那么早出现在大觉寺,原来她有时就住在这里。她是这个饭店的拥有者。

她看了我一眼,在前面蹒跚地领路。我们两个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松柏环绕,那里放了两个板凳,显然她有时候会在这里休憩。“丫头!”她叫了我一句,我的眼泪立刻不争气地流了满脸。爸爸、杨川,曾经叫我丫头的人,都已经离我而去,就连我的小师弟,也因为我的太过感情用事而死,我怎么负担得起,这些人和这些事?

“唉,你还是不能做到知足!”老奶奶叹了口气,摇晃着脑袋。

“老奶奶!告诉我!杨川为什么临死前让我来找你?”

“给你吧!他要确认死了之后再把这个交给你,所以,上次我没给你!”老奶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到我手中。

我急切地打开,是杨川清秀俊朗的字,眼泪又模糊了双眼。

赵可: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一种化学反应吗?就是当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女人的第一眼,这个化学反应就开始了,逐渐演变成“爱情”,我爱上你的时刻,是那个夏天,你梳着马尾辫,拿着特殊的通知书,一路读着路标走到我面前。你的眼睛灵动美丽,像在寻找着什么,嘴角挂着一丝忧郁和不屑,你超出年龄的沉稳和执着、调皮和温柔。那一瞬间,我觉得跟你认识已经很久了,从我读懂你开始,我和你就已经发生了激烈的化学反应,看着你和许飞的感情一路跌跌撞撞,我好生气他不对你表白,又好高兴他没敢对你表白!直到我们去西安执行任务前,长城上,我终于鼓起勇气,却发现了自己的悲哀和无奈。你并不爱我。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夜,我觉得有人抽去了我的灵魂,可笑吧?你认识的我也许不是这样不坚强的,谁让你说我是百变星君呢。

后来,我发现陈友康特别关注你。在陈友康这里,我找到了原因,源自赵阳老人的预言,你是猎鬼人,所以你注定要带着大家找到秘密,你最后也一定会死。这预言着实害了你,让你小时候就中毒,让你成为所有探求秘密的人的目标,也让你危险万分!然而,通过李雪鸣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猎鬼人是可以代替的,本来你奶奶想让李雪鸣替代你。于是,心灰意冷的我决定,既然生不能与你在一起,那么就代替你去死吧!于是,在我生日的时候,爷爷含泪送我一份礼物,只有他和林已之的关系,才能让我如此顺利地当上猎鬼人。于是,我学了一身意想不到的本事,得到一些难以解释的猎鬼人的宝贝,比如珍贵的药材,比如奇怪的玻璃棒,比如……如果我活着,我一定会拿出来,跟最好奇这些事情的你如数家珍,亲爱的。

命运的轨迹,是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从我做了猎鬼人那天开始,也许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赵可,我喜欢闻你头发上的淡淡清香,有一种薰衣草的味道,我一直幻想有一天我们两个可以远走他乡,我可以在你头发的清香中安稳地慢慢入睡,但是,这个梦想我今生今世无法实现了。我每天晚上幻想着我们以后在一起会遇到什么事情,会怎样一起去解决,这个想法经常能让我想到睡不着。我爱你,用毕生的心血和情绪爱着你,希望在奈何桥边,别给我喝那碗汤,我要在下个轮回记得你,找到你,跟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爱你的川

看完了杨川的遗书,我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老奶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姑娘!别哭了,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他希望你热情认真努力地活着,为了他,否则他就白白牺牲了!”

我把信叠好放起来,好像感受着杨川的体温一样小心呵护。老奶奶接着说:“双鱼玉佩,永远都属于罗布泊。猎鬼人,在两千年的斗争中,并没有猎取什么秘密,也说不清在哪个朝代、哪个时间,他们已经跟守陵人联合起来,保守国家的秘密,保护我们的祖国,保护我们辽阔中华大地神秘的五千年文化带来的不可估量的遗产。杨川,就是为了让双鱼玉佩永远都属于罗布泊才死的。他做了一个局,骗了所有人,藏起了真正的双鱼玉佩和西安秘密,有些秘密是用来挖掘的,有些秘密就是用来隐藏的。刘邦的秘密,就是应该隐藏的,这是后来逐渐强大,又逐渐没落的守陵人和猎鬼人的光荣使命!杨川,作为传人,不辱使命,他是所有猎鬼人的骄傲。”

“你是谁?”我奇怪地问,“有人说胖子的爷爷已经死了,但是在典当行中陈友康却说他爷爷还活着,杨川在信里也说,爷爷帮助他跟我奶奶沟通,让他成为猎鬼人。胖子还说李曹睿送给了杨川什么东西。”

“丫头,李曹睿早已改邪归正,他在答应赵阳痛改前非的时候,以前的他就已经死去了。新的他重生了,以崭新的身份,以最好的价值重生。他就是你们公司的CEO。所以他会选择跟杨川合作!所以,陈友康一直都不敢动杨川,所以……”

一切的疑团都被奶奶解开了,她目光执着而温柔地看着我,“你的失聪能够那么快就恢复,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怎么知道我失聪了?”我擦干眼泪再次奇怪地问。

“丫头,我还知道你小时候晚上睡觉梦游,走到窗台上又走下来。知道你最喜欢吃草莓棒棒糖,知道你喜欢玩水晶鞋,很聪明地破解里面的机关……”

我猛地抬头看向老太太的小眼睛,她已经不再看向我。

“你就是杨川的老师,对吗?李曹睿说服了你,让杨川成为猎鬼人?你是林已之,你易容了?你是我的,奶奶……”

“丫头,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表面看着那么简单!”老奶奶露出了难得的阳光般的笑容。

“有新的任务,愿意去吗?”老奶奶突然收敛了笑容问我,“充满秘密的城市,可不只是西安。那么,猎鬼人要保护的秘密,也不是刘邦一朝皇帝的秘密,所以,这是李曹睿洗心革面的初衷,他要猎鬼人组织更加专业、更加强大,可以保护更多中华的秘密不受到图谋不轨之人的侵犯和盗取。”

我摇了摇脑袋,我不愿意去,我现在心情悲伤得快要把自己给撕扯成碎片,怎么能去执行任务?

“奶奶,我不想去!”我幽幽地说,我想扑到她怀里哭一场,又觉得这动作对于坚强的她来说,如此多余!

“给你几个人陪你,怎么样?”奶奶笑呵呵地说着,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

手机上出现了几个视频组的图像,一共六个人。上方是许飞、刘佳怡、王晶晶,下方是黄子西、李小申,右下角有一个女模特坐在桌子前面,脸上棱角分明,笑嘻嘻地看着屏幕。

“您说服她了吗?”许飞忧郁地先提出了问题。

“没有。”奶奶在一边摇了摇脑袋。

“去吧!北京,也是老祖宗的地盘,什么好玩的事情都有,我一看你就特喜欢你。我要跟你住一个房间,让黄子西跟王晶晶一个房间,晚上我要闻着你薰衣草味道的头发入睡,你的头发,味道特别极了。是吧,许飞!”女模特偷偷说完,对屏幕眨了一下眼睛。许飞愤怒地关掉了视频,我惊愕地看了看女模特,又看了看奶奶。

“你的任务是什么?”奶奶也不看我,笑眯眯地对着屏幕问。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员,我的任务就是保守中国的传奇!”

我也愤怒地关上了视频,杨川义正词严的声音从这个女模特的口中传了出来,让我气得想发疯。又被他耍了。我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这么笨!

“他终于赢了这一局,摆脱了陈友康。在最后的一步,从小卒变成了国王,最重要的是,他让双鱼玉佩的秘密,永远留在了罗布泊,终止了所有人对刘邦秘密探索的脚步!杨川成功而光荣地完成了这个转变。猎鬼人也是守住秘密的人,而不是挖掘秘密的人。”奶奶笑呵呵地拿着手机往屋里走。这时,我看到一棵大树旁,杵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戟’!奶奶,你也骗我!你还说你不是挖掘秘密的人……”我大喊着追了过去,心里已经准备好跟六个伙伴一起踏上新的探险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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