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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经停站连城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小心下车,祝您旅途愉快,我们下次再见。”
鹿衍带着口罩,在排队等下车的时候凑到我耳边问我,“你在家说话也是这个口音吗?说两句我听听呗。”
是的,这趟火车上的乘务员叔叔阿姨们大多都是我们家乡人,因此连火车广播播音员的口音也是东北腔调。
我用标准的韩语敬语阶回答他,“可以走开吗?”
他觉得很有趣,一直认真地听身边乘客们吵吵闹闹。
没见过世面。我跟着他一起听。
“介会去北精额(这次去北京),就四给俺家喜分而送苹果歹(就是给我家媳妇送苹果吃),她挺个大肚额挑眼儿可大了(她怀孕了很挑食),给俺家额抓乎够呛(对我家儿子进行了非人道折磨),我僧气看不下眼儿就不呆了(我不想看就回来了)。”
他也跟着把没听过的词读出来。
我边小声帮他翻译边问他,“你能听懂吗?”
他很诚实,“听不懂。”
排在我们前面的大婶回过头瞅了一眼,转回去跟旁边的人说,“介俩韩锅银还学我索划儿(这两个韩国人还学我说话),真有意思。”
我噤声。他也噤声。
等到终于出了站口,我们对视忍不住哈哈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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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就是我的主场!”我豪气万丈地指了指面前的广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我一转头,那人已经走出五六米远了。
我灰溜溜地小跑跟上,“哎你等等我……”
虽然从车站到我家只有十分钟路程并且有公交车直达,但是我俩的行李不少,因此我很大方地掏了出租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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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我爸妈一定没想到哈哈。
没人来开门。
“咚咚咚。”我看了一眼鹿衍,强装镇定地又敲了一次。
“你没有钥匙?”
“……没有。”
鹿衍现在的眼神里写着“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人了?”
“他们今天不上班的呀……”我擦擦汗,心虚地说。
好在这时楼梯口响起脚步声和对话声,我立刻听出那是我心心念念亲爱的爸妈,他们此刻简直就是两个天使啊,我激动地喊,“爸!妈!”
我爸妈拎着大大小小的蔬菜袋子走上来,看见我之后……居然嫌弃了一下。
他们的眼神好像有点熟悉。我转头看鹿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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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惊喜!”我双手托腮。
我爸爸看了一眼鹿衍,用装西红柿的袋子甩了甩我妈。我妈隔着装黄瓜的袋子接收到信号。
“这是鹿衍,我……老板,这次来连城玩儿。”
鹿衍用迷惑人的笑容对我爸妈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鹿衍,是珃珃的男朋友。怪不得珃珃这么好看,叔叔阿姨比照片上还年轻,我帮你们拿东西。”我爸妈站在他下面的台阶上,他顺手就把东西接过去了。
我爸反应尚在自然范围内。我妈的眼睛瞪得比我们家门上的猫眼儿还大。
而我简直就要炸了。
我爸不认识鹿衍还好说,我妈在我的熏陶下连鹿衍的生辰八字都知道,这下子的惊吓可不小。幸好我妈妈身体健康。
我爸吹着胡子走上来,把我挤到一边然后开门,“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还不如人知道接手里的东西,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虽然很小声,但我听见鹿衍憋笑的声音了。
我本意只是想描述成我陪老板度假的公事,谁想到鹿衍不按常理出牌。
我心疼我爸妈这一大早上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正在心里为我爸爸的淡定自若鼓掌,低头一看,他拿着错的钥匙在锁孔里捅啊捅。
我想了想,还是不提醒他等他自己发现吧。我已经不懂事一次了,不能再不懂事了。
期间我妈问了鹿衍几句诸如“早上饭还没吃呢吧”“怎么过来的”“冷不冷”这样的问题。鹿衍乖乖巧巧地回答,哪有一点平时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实在是很欢喜。好像门已经打开了,太阳已经照到我身上了,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