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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六、大闹皇宫(6)

回头再说说“左顺门事件”的最高职务者——吏部尚书乔宇。明朝官制,吏部尚书是六部之首,排位仅次于首辅、次辅,是百官三把手。“左顺门事件”乔宇和杨慎是主谋。按照协从不问,主谋必究的原则,嘉靖皇帝令人将乔宇带上了金銮殿,问他:“乔宇,杨慎为其父鸣冤,怎么说也是一个借口,你是为什么?”

乔宇:“臣与杨大人是同僚,皇上对他有偏见,不只是其子才能鸣不平。”

嘉靖皇帝讽刺道:“民间有云:宁和君子打场架,不和小人说句话。对你,朕真的无话可说。”

乔宇脸上涨得像副干猪肝。

嘉靖皇帝:“杨慎,当今名士,有些事情他能够自己想清楚,所以,朕给了他三条路选择。对你这样的人,朕不屑一顾,更不屑过于计较。你就回家种红署去吧,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乔宇羞愧满面,走了出去。

“左顺门事件”是张太后使出吃奶的力气,策划、操纵的一次巨大历史事件,是帝后皇权争夺的一次大决战。这次决战中,乔宇、汪俊等相当一部分“后党”中坚分子被罢免驱逐出京城,让“后党”阵营元气大伤。同时,相当一部分投机分子看出张太后大势已去,自己再不悬崖勒马,必然落个可悲的下场,便趁机辞官归隐,逃离了是非场。

“后党”损兵折将,被迫由“正规战”转入“游击战”,为了不让自己的干将落网,张太后也不轻易召见大臣了。

杨廷和去位后,蒋冕递进为首辅。当天晚上,蒋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没等蒋冕开口相问,对方就主动说:“不要问我是谁。中国有句话叫前赴后继,杨大人是怎么做的,蒋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蒋冕一听,反应到对方是张氏派来的杀手,身上的汗毛顿时惊的根根倒竖起来,一迭声地回答:“知道知道,请转告太后,蒋某即使无力回天,今生今世也不可能背叛太后,做那可耻的小人。”

对方皮笑肉不笑:“蒋大人知道怎么做就行了,在下告辞!”说完旁若无人地走了。

却说嘉靖皇帝处理完“左顺门事件”,该关的关,该罢的罢。该降的降,该升的升。金銮殿上重新排好了秩序,皇考之事就又提到了议事日程。其实这件事嘉靖皇帝让史官自行改回就行了,没有谁还能阻止。但嘉靖皇帝认为:当初伪造皇考是按组织程序进行的,现在改回来,当然也要按组织程序进行。否则,事好做话难听,没有一个明确的“组织决定”,不举行正式的“昭雪”仪式,这件事会永远是自己的一个污点,甚至在后人面前都说不清楚。

金銮殿上,嘉靖皇帝虽然不再低三下四,但态度还是诚恳地:“各位爱卿,皇考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朕的身世坦坦荡荡,无人不知。当初,伪造皇考是经过廷议的,今天,朕仍要通过廷议改回皇考,请大家给予支持。”

大臣们沉默不语。谁愿意做出头鸟呀,支持嘉靖皇帝,被张氏砍头。站在张氏同一战线,为嘉靖皇帝不容。所以,只要嘉靖皇帝不点名道姓,大家都愿意把自己当哑巴。

嘉靖皇帝:“蒋爱卿,你现在是朝廷首辅,如果大家都没意见,改回皇考的仪式就由你主持吧。”

蒋冕哪敢答应,否则,不出三天,自己的人头必然落地。所以,他回绝道:“皇上,以两人的邪说来推翻百官的决定,其中厉害,请皇上三思。”

嘉靖皇帝:“这么说你是反对改回皇考了?”

蒋冕不想被张氏砍头,也不愿意招惹嘉靖皇帝,小心翼翼地回答:“臣只是觉得不妥。”

嘉靖皇帝:“行。朕好好想想,你也好好想想吧。”

第二天,蒋冕称病不朝,随即就进辞呈,请求告老还乡。嘉靖皇帝大笔一挥:准奏。于是,前后干了不足两个月首辅的蒋冕,便带着合家老小,逃难般地离开了京城。

蒋冕(1462-1532),县城北隅(今GX全州镇北门一带)人。25岁中进士,系“后党”中坚分子,“大礼议”之争中因站在嘉靖皇帝的对立面而丢官。凡居高位之人,都有自己的一班心腹,主子败,手下便作鸟兽散,纷纷跟着辞官。因此,“后党”阵营中,又少了一部分力量。

蒋冕去位,毛纪递进为首辅。张氏又派人威胁他:“宁做亡臣,不做降臣。否则,掉脑袋的不仅是你一个,而是你合家满门。”毛纪惶恐,和蒋冕一样,站在嘉靖皇帝的对立面,干了不到两个月的首辅,便递交了辞呈。嘉靖皇帝心想: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这种不明事理的人,能跳出来的都跳出来吧,要去的尽管去。大明要中兴,这些人根本指望不上。于是大笔一挥,又是“准奏”。

毛纪(1463—1545),掖县(今LZ市人,“大礼议”之争中,因站在嘉靖皇帝的对立面,于嘉靖三年(1524)七月二十六日致仕。

毛纪走后,又有一班人跟着离去,“后党”在朝中的力量宣布灭亡。诸如马理之辈虽然仍在,但不占据要职,人微言轻,可以忽略不计了。

杨廷和、梁储、乔宇、毛澄、蒋冕、毛纪,曾是一个内阁班子成员。梁储远见卓识,为嘉靖皇帝办了几件实事后,便激流勇退。嘉靖七年(1528)《明伦大典》成,嘉靖皇帝对相关人员进行奖罚,梁储受到追谥;毛澄依附张太后,“大礼议”之前离开了,因担任副钦差前往兴王府,掩护嘉靖皇帝成功抢夺了帝位有功,功过相抵,嘉靖皇帝对其采取了不闻不问态度;乔宇、蒋冕、毛纪,被追夺官籍,剥夺一切政治荣誉。杨廷和最惨,后面另有交待,这里暂且不说。

毛纪去位后,费宏递进为首辅。费宏(1468-1535),JX省QS县福惠乡烈桥人,18岁以状元及进士第,是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之一。因为少年得志,使得他目空一切,狂傲自大。梁储、杨廷和等人相继去位后,费宏递进为阁臣,在大势所趋的形势下,他无疑也曾站到过张太后的队列里。但他不是坚定的“后党”分子,并且以他狂傲的个性,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同时,事情发展到目前的状况,谁也阻挡不了了。于是,皇考事件终于在他手里尘埃落定。

嘉靖三年(1524)十月,在首辅费宏的主持下,百官为嘉靖皇帝举行了盛大的皇考改写仪式,还原了嘉靖皇帝的身世,尊孝宗皇帝朱祐樘为皇伯父,孝皇张太后为皇伯母。并改谥其生父兴王朱祐杬为恭穆献皇帝(此前为兴献皇帝),母亲蒋氏为圣母章圣皇太后(此前为兴献皇太后)。至此,“大礼议”帝后皇权之争以嘉靖皇帝的全胜落下了帷幕。

帝后皇权之争是嘉靖皇帝在“皇考”的烟幕下,对张太后实施的偷袭。因为当时的嘉靖皇帝,一举一动都在张太后的严密监视之下,屋外有太监、宫女为眼线,室内有陈皇后为“内奸”,可以说嘉靖皇帝一天吃几碗饭,上几趟厕所,张太后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嘉靖皇帝调安陆府的子弟进京城,让骆安放风希望有人上奏折请求重新皇考,调陆松等人秘密进京城,这一切都围绕“为了母亲”在转,从而麻痹了张太后,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否则,即使沈周、冯能被杀,嘉靖皇帝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掌握了御林军和锦衣卫。

多少年后,即清康熙年间,“满清第一勇士”、权臣鳌拜已经成了国家的祸患,因为他的党羽遍布朝廷内外,行动稍有不慎,必将打草惊蛇,酿成大变。为了铲除鳌拜集团,康熙皇帝仿效嘉靖皇帝,不露声色地挑选了一批身强力壮的亲贵子弟,在宫内整日练习布库(满族的一种角力游戏,类似摔跤)为戏。鳌拜见了,以为是皇帝年少,沉迷嬉乐,不仅不以为意,心中反暗自高兴。康熙八年(1669年)五月,这群少年在皇宫以求教鳌拜为借口,与鳌拜摔跤比力,成功的将鳌拜擒获,让鳌拜阴沟里翻了船,挽救了大清的危局。此乃题外之话,表过不提。

改回皇考后,蒋氏找回了自己的独生儿子,去掉了心病,病情有所好转。张太后成了皇伯母,嘉靖皇帝再也不用向她“早请示晚汇报”,母子俩天天能够相聚,那份快乐,无与伦比。

一天,嘉靖皇帝搀着母亲在庭院里散步。蒋氏说:“一家人无忧无虑地在一起真好啊,我愿天下人都家家幸福,岁岁平安。”

嘉靖皇帝说:“母亲,你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蒋氏:“那个被害的安陆府子弟,你一定要好好安葬,并厚恤其家属。”

嘉靖皇帝:“母亲放心,这些儿臣都已办好了。”

蒋氏叹了口气:“唉,近来我越来越多地梦见你的父皇,梦见我娘家的亲人和乡亲们,梦见安陆府我熟悉的山山水水。不知道我今生还能不能活着回去看一看乡亲们,还能不能和儿时的伙伴们在一起吃一碗饭,喝一杯水。”

嘉靖皇帝说:“母亲若想回安陆府看一看,儿臣派人护送就是了,母亲何必如此多愁善感。”

蒋氏慈爱地看了嘉靖皇帝一眼,说:“你不用安慰我了,这是不可能的。”停了停,又感慨地说:“都说伴君如伴虎,我却觉得做君王的更像是坐在一条小船上的罗汉,飘荡在大风大浪中一不小心就会翻入大海,化为稀泥。皇族子弟们只知道尔虞我诈,一人有事,大家都落井下石,反不如平头百姓姐妹相亲,兄弟相敬,休戚相关,患难与共的亲情。我这一生的愿望就是你能真真切切地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已经受够了打击和折磨,再也以不起任何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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