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文曲星和灵霄殿前左书记仙一前一后下凡在江苏省淮安府山阳县的一个村子里,文曲星叫吴承恩,字汝忠。左书记仙叫沈坤,字伯生,比吴承恩小半岁。两人同桌学文,同师习武,虽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来路,但一息灵性尚存,学文文成,习武武就,小小年纪在当地就有了很大的影响。
嘉靖元年,17岁的吴承恩和沈坤一同前往县城考秀才。山阳县是淮安府的府治所在地,所以,山阳县城亦称淮安府城。刚进城,就见大街上许多人在围观什么,他俩好奇地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胖一瘦两个30岁左右的男人在殴打一个老乞丐。吴承恩上前,问那个水桶般的胖男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殴打这样一个不幸的老人?”
水桶男人说:“我们是县衙收人头税的官差,这个老乞丐居然有钱不交。”
老乞丐哭道:“我都这个样子了,哪有什么钱呐!刚才讨了两个大子就被他们看见了。”
水桶男人恶狠狠地:“老子看见了,你便说只有这两个大子,老子没有看见的,谁知道你讨了多少啊!”
老乞丐哭道:“天地良心,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啦!我从昨天就没吃一点东西了。”
钓鱼竿样的瘦男人骂道:“你还敢骂老子们没人性!老子揍……”
吴承恩拦住钓鱼竿男人:“算了算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水桶男人:“打死了他省事,老子们也省事。”
吴承恩见两个男人虽然自称是官差,但穿的却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知道他们顶多不过是衙门里临时帮闲的那类人,便好言相劝:“大哥,话不是这么说,谁都有走窄的时候,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嘛!”
水桶男人见吴承恩不过是个孩子,说话却像在盘江湖,便拉下脸来问:“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吴承恩:“在下是进城赶考的学子,路过这里,说两句肺腑之言而已。”
水桶男人喝道:“你去考你的秀才,管老子的闲事干什么?滚!”
沈坤和吴承恩是一对棒槌,两人眼里都进不得沙子,见水桶男人如此无礼,沈坤便生气地说:“我们好意劝你,莫要闹出人命。你怎么出言不逊,一点教养都没有!”
钓鱼竿男人哪里受得了两个孩子的教训,他大喝一声:“去你妈的吧!”挥拳向沈坤打来。
沈坤和吴承恩同师学艺,两人配合默契,见钓鱼竿男人动了手,哪还客气,吴承恩一抬手,架住了钓鱼竿男人,与此同时,沈坤飞起一脚,将钓鱼竿男人踢倒在地,打了几个驴滚。
围观者一片叫好,都觉得特别解气。
水桶男人大怒:“老子宰了你们两个王八羔子!”挥拳就打吴承恩。
十六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何况事情是因为对方殴打一个老乞丐,所以,吴承恩和沈坤也不相让,一顿拳脚,把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打得哭爹叫娘,狼狈万状地逃走了。
下午,吴承恩和沈坤从考场出来,因为对考试的答案感觉不错,两人都很高兴,先找地方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兴冲冲地向家里走来。离城约5里,忽然从草丛里蹿出十几个人来,个个拈棍拿棒,拦住了他俩的去路,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站在前面,中间簇拥着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吴承恩对沈坤说:“兄弟,我们招事了。”
沈坤道:“有道是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他们摆出这个架式,就说明他们没什么能耐,想吓唬我们而已。凭我们兄弟的本领,还怕他们不成!”
吴承恩笑道:“兄弟,你算是把这群货色的本质给看透了。”
恰如吴承恩所料,这帮人是县城里的一帮地痞流氓。官府里的官差有限,有时为了减少麻烦,就找他们这帮地头蛇来帮帮闲。久而久之,他们便觉得天老大地老二,自己是老三。今天,一胖一瘦两个地痞被两个孩子臭揍了一顿,他们当然咽不下这口鸟气。吴承恩和沈坤进考场后,他们百般打听,终于弄清了两人的情况,于是,他们纠集了十几人,要在这里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当下,水桶男人高声叫骂:“两个小王八羔子,还认得爷爷我吗?”
吴承恩鄙夷道:“你不是官差吗?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干起了拦路剪径的勾当。官府有明令,对剪径的强盗,人人得而诛之!”
流氓头说:“小子,老子知道你们从小习武,有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今天遇到老子,算你们倒霉,阎王那里,不要告老子的刁状。”
沈坤的性子比吴承恩急,怒道:“那就来吧,还啰嗦他娘的球啊!”
大凡流氓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滚刀肉,流氓头长得膀大腰圆,说话气势汹汹,在吴承恩和沈坤面前其实就是草包一个。一场混战,五六个流氓倒在地上,像个血葫芦,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把剩下的那几个吓得撒开两条兔腿,飞一般地逃走了。
沈坤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流氓头,问:“你服不服?”
流氓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嘴巴还硬:“有种的你杀了老子,不杀老子,你就不是人养的。”
沈坤道:“杀了你这个剪径的强盗,我也不会有事。但你们做的尽是些断子绝孙的事情,我今天就要让你断子绝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说着,用棒就捣流氓头的裆部。
流氓头声声惨叫,知道自己再不告饶,对方真敢废了自己,便求饶:“我服,我服了还不行吗!”
沈坤道:“大爷我叫沈坤,他是我的师兄吴承恩。你有种的就去找我们,我们随时恭候你!”
吴承恩,祖上是小官吏,到了父亲这一辈,以做点小生意过日子。沈坤,军藉世家,也就是祖上有军功,官职世袭。从他爷爷那辈起,因为不是长子,不能继承官职,便和其他兄弟一起,开始自谋出路,到父亲时,也以做点小生意过日子。两家人有着相同的家世,相同的近况,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同桌学文,同师习武,或因孩子的关系,两家人也相处的十分和谐。
吴家经营的是日什,坛坛罐罐,锅碗瓢盆。沈家经营的是杂货,油盐酱醋,针线梳篦。由于交通不便,平民百姓还被限制自由,走街窜巷也就成了当时社会的一大特色。十六七岁的吴承恩和沈坤开始接触生意了,他们一人套一辆小驴车,拉着自己的货物结伴而行,除了两家老人希望他们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外,天命使然,他俩也莫名其妙的特别喜欢在一起。
从淮安府考秀才回来。第二天,他俩又结伴而行,套着驴车出来兜售自己的货物。货郎窜乡是挑着担子,一手摇着货郎鼓,边走边吆喝着叫卖。赶着驴车兜售则不需要吆喝着叫卖,它是在驴脖子上系上一串铃铛,驴走铃响,远远的都能听见。他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上两个时辰,就到了郭家庄。
郭家庄有四五十户人家,除两户地主家外,其余的都是茅草窝棚。这些窝棚连成一片,就形成了一个镇子。这里不但是小生意人常来常往的地方,还有一个贩卖人口的市场,因为这个人口市场,每月逢十,邻近庄子的人们都来赶集,使这里变得十分热闹。
今天正好逢十,吴承恩和沈坤来到这里时,市场正在热闹头上。或卖女人,或卖孩子。或明码标价,或现场决议,就像牲口市场,站在那里由人挑选。由于形成了一种社会风气,所以,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大家麻木不仁,毫无表情。
看到这里,人们不仅要问了:人口市场,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吗?
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实行着两税制,即人头税、土地税。战乱时,有的人为了躲避兵灾背井离乡,有的人在当地活不下去了,便趁机远走他乡。社会稳定下来,官府就急忙清点人口,落实人头税。为了保证人头税的收缴,人口一旦落实下来,非朝廷公职人员,不管你能不能在当地生活下去,都不能随便离开本地。所以,在吃人的社会里,战乱时是生灵涂炭,和平时是民不聊生。
到了明朝,朝廷规定不许强抢妇女儿童,但允许买卖妇女儿童。一来官府可以从中收点交易税,二来那些实在活不下去的人,让他们把妇女儿童卖了,也算是给了一条活路。三是通过买卖,官府能够确定人头税的增减数量,也就是说这边通过官府卖了,人头税取取消,那边买了,人头税增加。这种方式类似后世的户籍管理,只是太残酷,太不人道了。许多史书及历史小说中,对犯人家属进行官卖,就是这个意思。
却说一个男人跟人口贩子议定了一个小男孩的身价,人口贩子付了钱抱了小孩正要走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哭喊着冲了进来,疯了似的从人口贩子身上抢过孩子,嚎哭着不放手。原来,她男人卖孩子并没有跟她商量,等她发觉事情不对头,匆匆赶过来,男人已经将孩子出手了。
吴承恩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流着泪水,对沈坤道:“兄弟,我们走吧。这哪里是人间,分明是地狱!”
该要春耕了,田野里却杳无人影。由于客随主便控制人口流动,加剧了地主们对贫苦百姓的残酷压迫:就这个地租价,你爱种不种!种吧,流血流汗,一年到头一场空,遇到灾年,反欠地租。不种吧,坐在家里就是一个死。唉!
离淮安府50里,有一李家庄。李家庄约有百户人家,有护庄的庄兵,领兵的教头,庄民们拿起锄头是民,放下锄头是兵,他们打家劫舍,只差明火执杖,是有名的匪庄。庄主李百万手眼通天,广交黑社会人物。因为天下形势如此,只要没有公开扯起反旗,官府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
为了防止官府探子及江湖险恶人物鱼目混珠,李家庄严禁不认识的人入内,对庄民们的亲友,也严禁在庄子内随意走动。对外来人员,庄民们也显得霸气,所以,到这里来的小生意人寥寥无几。
小生意人能随便去的地方,生意不好做。没人敢去的地方,生意相对就好做。吴承恩和沈坤曾来过李家庄几次,当然是在庄外。尽管庄民们有些霸气,总体上还是有所收获的,因而,今天他俩又顺道绕到了这里。
铃铛一响,庄里就出来人了。先是女人孩子,渐渐的就有男人相继走了过来。有个汉子看中了沈坤的一个小物件,拿了不给钱。沈坤不依,两人争吵,汉子伸手就打。沈坤是个不吃亏的人,本来就窝了火,见对方还打人,二话不说,反把汉子打倒在地,连滚带爬。众人发喊,很快从庄里出来一人。此人身材魁梧,教头打扮,提着一根哨棒,快步向前走来。众人见了,齐喊:“王教头来也,有人在这里行凶!”
吴承恩见了,对沈坤说:“兄弟,祸事来了。”
沈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祸是我惹的,到时你千万别掺和进来。”
吴承恩道:“我是那种怕事之人吗!”
沈坤:“万一我死在这里,总得有人回去报信吧!”
吴承恩:“废话少说,先看了他本事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