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凡,你说话啊!你在哪呢?开灯啊!”茭菸梦焦急道。伸出两手想要摸到孙品凡的位置般四处乱抓。
孙品凡一声不响地从床边轻轻挪动身躯,不敢相信茭菸梦的眼睛会这样。
“品凡,你在哪啊?怎么不理我啊?”茭菸梦开始担心起来,伸手抓空,扑腾,狠狠地掉到了地上。
看到茭菸梦此情此景,孙品凡不由得眼睛湿润起来,急忙过去扶起茭菸梦,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讨厌!干嘛跟人家玩捉迷藏啊?摔得我痛死了!”茭菸梦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得直哭。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孙品凡怜悯地看着茭菸梦,忍住哭声。
“你,你哭了吗?”茭菸梦停下哭声,摸了摸孙品凡的脸庞,摸到了些许湿润且有温度的液体。
孙品凡没有说话,茭菸梦急了起来:“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是不是你本来就是开灯的?是不是?”
“不,不是!”孙品凡想阻止她有这样的想法,不想看她伤心。
“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的!告诉我实话!”
“医生说,是因为你过度劳累了,所以才会暂时这样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现在醒了,我叫医生来看下!说不定他会说睡一觉就好!”孙品凡乱找了个借口,其实连他都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医生只说在检查期间。
茭菸梦惊得说不出话,一言不发。她坐在地上,抚摸着地面,向后慢慢挪去。
“菸梦,你去哪?来,我把你扶到床上去!我去叫医生!”孙品凡看到了她的举动,说道。
茭菸梦摇摇头,轻轻地说道:“我要去墙边!”
孙品凡闻听后,想要过去帮她。
“我自己去!我自己能到的!不要你帮我!”茭菸梦平静地甩开他的手,说。
她摸着摸着,到了墙边,靠在墙面上,双手抱住身体,平静地呆着。她的模样煞是让人心疼,孙品凡悄悄地擦掉自己要掉下的泪,对她说:“那你乖乖地先在这呆着,我去叫医生!”
她没有回答。他看了她一眼,跑了出去。
“你先躺到床上来,我们给你检查下!”医生到来后,看到茭菸梦坐在墙边上一声不吭,便对她说道。
她还是没有说话,护士和孙品凡强拉,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反抗。
“那,医生,您到她那里去看吧!”孙品凡了解茭菸梦的性格,她不想做的事,别人也勉强不了。
“哎……”看到固执的茭菸梦,毕竟是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无奈之下医生只能叹了口气,顺了她的意。
医生给茭菸梦检查眼睛和头部时,她并没有反抗。只是一声不吭地呆着,静静地呆着。
“医生,怎么样了?”孙品凡看到医生检查完毕后,急忙问道。
“你是他的什么人?是家属吗?”医生问道。
“我……”医生是想告诉家属,可是万一这事告诉了菸梦的妈妈,茭母肯定会担心的。菸梦一定也不想我这么做,“我是他男朋友!算是家属吧!”
“嗯!那我们出去说!”医生轻声道。
“干吗要出去说?就在这说,是我自己的眼睛,我要知道!”因为眼睛看不到的关系,周围一片黑暗,耳朵的敏感程度大大上升,以至于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茭菸梦便冷冷地说。
四处鸦雀无声。医生和孙品凡为难地互相看了对方一下。
“请说吧,医生,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茭菸梦抱着双臂平静地问道。
医生看了看她,见她执意,毕竟也是她自己的病,早晚也要知道,便说道:“刚刚你在未醒前给你用仪器诊断过,还不敢确认,以为你醒过来眼睛还是能看到,那我们就成了误诊。但依照你现在情况来看,确实是视网膜脱落!或许是你早些年情绪波动太大,哭泣得太多造成的。所以,想要恢复的话必须要找到相同血型的视网膜移植才能恢复你的眼睛,不然……”医生欲言又止。
“不然怎样?”茭菸梦平静中带着丝丝焦急地问道。
“不然就会一辈子都无法恢复……也就是说会一辈子都看不见了!”医生停停顿顿地如实是说。
“那现在有和她相同血型的视网膜吗?”孙品凡急忙问道。
“目前没有,视网膜移植是需要在24小时内取下的新鲜活体视网膜进行手术,就算找到了人体新鲜视网膜,但是能找到和茭小娇相同血型是很困难的。”
孙品凡看着眼前让人心疼且又深爱的女人,便轻轻地把医生叫了出去。
“那医生,您检查一下我的视网膜可以吗?”孙品凡轻轻地问道。
“小伙子,你要知道,视网膜是你这个人的窗户,你这样会救了她的眼睛而毁了你的眼睛,而且从正常人的身上取下视网膜,有高度的生命危险,作为医学者,我不介意你那么做。”医生试图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毕竟一双明亮的眼睛是很珍贵的,不能眼看他做傻事。
“我知道,可是只要她能看见,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孙品凡坚决地说道。
“她,有那么重要吗?”看着眼前的多情种,医生不由得问道。
“我只知道,没了她,我就无法再好好地活下去。我不知道,这算是多重要!医生,请您帮我!”
明明是她的眼睛,是你在帮她,怎么变成了在帮你了?不知那个女孩到底是哪修来的福。医生对孙品凡便有了一丝丝的敬意,毕竟世上的好男人太少了。
拗不过孙品凡的固执,医生只能带他去检查下他的视网膜是否和茭菸梦的血型相同。
眼睛的敏捷换成耳朵敏捷的茭菸梦听到了孙品凡和医生的对话。
她站起身来悄悄地跟了出去。
“茭小姐,你去哪?”被孙品凡托付照顾下茭菸梦的护士看到了茭菸梦的举动,便跟了出来喊道。
“你带我去化验室,好吗?我拜托你了!”
“茭小姐,他是因为爱你才那么做,你要成全他的啊!”护士很感动孙品凡的勇气和真情,她虽那么说,但却知相同的概率是很小很小的。
“我怎么可能会成全他?我还没折磨够他呢?怎么可以让我以后去照顾他?不行!”茭菸梦哭着说道。其实她是不想让孙品凡为了他那么做,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比什么都重要,不可以让他受她这样的苦,现在去哪都还要拜托人带着自己去,这日子很难熬啊。所以必须要阻止他。
“也未必会匹配啊!相同血型的视网膜很少的,几率很低!”护士的话让茭菸梦想起了什么似的。
“好!那我不阻止他对我的心,你把我带到化验室好吗?让我到他为我付出的地方去,不然我会有遗憾的!”
看着他们俩的相爱程度,护士不由得觉得羡慕起来,便答应了带她去。
孙品凡检查出来,去上厕所时,茭菸梦听到了此动静便甩开护士冲向化验室,到处寻找医生的位置。
“茭小姐,你怎么了?”医生担心地问。
“医生,化验的结果是什么?我们的不相同对不对?”茭菸梦摸黑找着医生,急急问道。
“你的视网膜是AB血型,他的……”医生看了下孙品凡的检查结果,连医生都惊呆了,“也是AB血型!”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么巧?不是很难找到相同的吗?”茭菸梦惊讶地说。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是上天帮你吧!你应该感谢上天啊!但是可怜了这个小伙子。”
“医生!”茭菸梦的泪水掉了下来,眼睛看不到,真的没法找人,她只能跪在了原地,其实她不知道,医生便就在眼前。声音颤颤地哀求道:“医生,我求您了!改一下结果,或者用别人的结果去跟他说,他和我不是相同血型的视网膜!我知道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有多么好,所以我不想让他失去。我不能那么自私地为了我自己的康复而去夺了他的光明。我求求您了,千万不要让他把他视网膜给我!我求您了!”说完,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这是从茭菸梦记事以来,她磕的第三个响头。第一个是在泽健的墓前,第二个是在自己父亲的墓前。
她真的不想要孙品凡为了她那么做。不光是孙品凡,任何人她都不想。在医生说完治疗条件之后,她就不再抱有康复的心理。她不会让任何人是为了她而失去光明,那样她宁愿死掉,也不会接收。
医生居然落下了泪,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爱情,他再也忍不住感动起来。其实他不知道,他们俩并不是情侣关系。
“小伙子,对不起!”站在化验室外的孙品凡在等候医生的检查结果,便听到医生的抱歉声。
孙品凡转过头,这一声抱歉声像是大石一样压在心里,闷得说不出话。
孙品凡低落地走在去茭菸梦病房的路上,想起医生语重心长的话:
医生拿起一份表,上面大大地写着:A。
“茭小姐的是AB,而你的是A,老天是想要你自己去照顾她,去做她的眼睛。这样,她也会觉得你更爱她!小伙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可是,孙品凡却认为自己很没用,没能帮到茭菸梦,在心里狠狠地自责。
第二天,从种种关系中灏柽然得知了茭菸梦的事,赶到了医院看她。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可是,脸色发白,呼吸平淡,哭过的痕迹似乎灏柽然都能看得出来。他慢慢地走近她,生怕惊动她。但是眼睛的失明换来的是耳朵的敏感,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动静,也或许是感觉到了灏柽然的气息和味道。
“谁?”她醒了过来,习惯性地睁开眼睛,但是不习惯的却是即使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明明听到了有人接近自己,而且是那么熟悉的味道,但是为什么没人答应?她有些焦急了,难道是我得罪的人太多,现在趁着我眼瞎了来索取我的性命?在这种时候,茭菸梦居然会有这么搞笑的想法。她急忙继续问:“到底是谁?”用手摸着自己的身前和旁边,想要抓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但是却伸手抓空。仍然没有回答,她慌乱地要挺起身来,还不习惯睁着个眼却什么都看不见的她起身扶不到边,差点滚下地。这时,一直在旁一言不发不敢相信茭菸梦会瞎的灏柽然急忙把她扶住。
“你到底是谁?”终于真实的感觉到有人了,但是怕是坏人或害她之人所以使茭菸梦条件反射避开扶住自己的手,再次急问。
“菸梦,是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看到自己爱的人在几天之后变成这般模样,灏柽然甚是心疼,心疼到眼泪不停地在眼里不自觉地打转。
“柽然?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茭菸梦很惊讶会是灏柽然。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需要怎样治疗你才好?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灏柽然的痛觉神经敏感地触动了,胸口闷得发慌。
“我的事,不要你管!”茭菸梦弱弱地说,虽然此时此刻很希望他陪在自己身边,很希望他在她耳边安慰她,告诉她:有我在,别怕!但是,想到已经答应过母亲,还是不要再这样一直和他有牵扯,不然想要他在身边的感觉会愈来愈强烈,总有一天,会挣脱不开他。
怎么又是这样?在这碰壁还不如去医生那问个清楚来得更好,想着,担心她的心情不容耽误半分,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的病况,便飞奔跑出门。
从医生那得知了茭菸梦的病情和拯救办法,灏柽然和孙品凡想法竟然一样。可是,看着医生递给自己的化验单,上面写着是大大的B。和孙品凡一样失落的心情暴露无疑地呈现在脸上。他的这份化验结果是真的,世间哪有那么多巧事,孙品凡能和茭菸梦的血型一样已经算是个奇迹。
茭菸梦身体不适,比他自己眼瞎还难受。他要把她医好,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即使是用自己的眼睛去换和茭菸梦相同血型的视网膜。就这样,他开始了寻找,上网、托朋友、去各个医院,能想到的办法通通用尽,只为找罕见的AB血型视网膜。
几天后。
这天,孙品凡正在给茭菸梦削苹果,茭菸梦半躺在病床上。
“来,吃一块!”其实孙品凡是第一次削苹果,以前在家苹果都是削好了送上来的。为了削好这个苹果,都牺牲掉了好几个到垃圾桶里了。不是被他大卸八块就是被一刀切腹。
“品凡,你不要总来看我,你妈妈不喜欢我,被她看见了不好!”茭菸梦一直心有所虑孙品凡的母亲对自己的偏见,瞪着看不见的无神双目呆呆地望向一方,嚼了嚼孙品凡喂的苹果担忧道。
“我妈妈只是对你有所误会而已,别想太多。我们都劝她了,干爸也在她面前保证绝对不是你的错,所以她也想开了很多。况且,你现在这样,好朋友在忙事业的忙事业,忙学业的忙学业,我再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啊?”
茭菸梦不知如何作答,现在的她根本没能力自己照顾自己,即使朋友们没事,也不想麻烦别人,但是是必须要麻烦到。好面子的她真觉得现在这样比死了还难受。
“再吃一块。”孙品凡见她没回答,把话题转移了,他只希望能在她生病期间,把她照顾得白白胖胖的,愿意就这么照顾她一辈子,养她一辈子。
茭菸梦又张开嘴,让孙品凡把一块苹果送进她嘴里。
屋子里呈现出的安详画卷,男士柔情似水,女士羞涩绵绵。除了门外站的那个人外,任谁看了都会感动和羡慕。
门外的灏柽然沉重的脚步走到茭菸梦的病房,本想把情绪收拾干净走进去看她,但是却被屋内的这一幕像无形的枷锁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不要你的钱,想要我AB血型的视网膜的话,要用你的肺来交换!我也正在帮我老伴找新鲜健康的肺让她做换肺手术。”费劲千辛万苦,灏柽然终于找到了和茭菸梦相同血型的视网膜,耳边阵阵回响起那位大叔开的条件。同是因为爱,灏柽然能理解。他也明白,没有代价别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把自己完好的眼睛给其他人。
只是他突然间想到:要是我的肺没了,就意外着生命结束了。那谁来陪菸梦?谁来让在菸梦耍脾气的时候逗她笑?谁来了解菸梦那外表坚强但是心里却脆弱的世界?答应过泽健要好好照顾她,如果我不在了,那谁来照顾菸梦呢?
这个担忧涌上心头,使他犹豫了和那位大叔交换各自所需。所以,踱步向茭菸梦的病房而来,像是想见她最后一面,也像是想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
但是却看到了眼前的这一情景,胸口顿时闷得发慌,透不过气,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茭菸梦嘴里咀嚼完苹果,突然说道:“品凡,能帮我个忙么?”
“怎么了?再吃一块。”
茭菸梦又边嚼边说:“我妈如果知道了我的眼睛的事,我请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吗?算我求你了!”
茭菸梦说完,孙品凡手上拿着的苹果掉到了地上,他是被惊喜掉的。这是他从来都梦寐以求的事,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了。但是她为什么说请呢?
门外的灏柽然也腿抖了下,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茭菸梦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是骗他的;悲的是,竟亲耳听到茭菸梦对孙品凡说这样的话。她在紧急时刻,都不愿意要我照顾她,而宁可找别人冒充。
“怎么了?”听到了苹果被掉到地上的声音,茭菸梦歉意道:“不愿意吗?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的,这样太自私了!我眼睛不好了,才会拖累你!可是,我真的怕我妈妈担心,所以,我必须先找好个归宿,让我妈知道我是有人照顾的,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其实,你并不知道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拖累我的!我宁愿一辈子这样照顾你,绝无半句怨言。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孙品凡想着。
孙品凡终于怔怔开了口:“菸梦,我想请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朋友?还是同事?还是……?”看她低头不语,他继续问,“菸梦,你能回答我吗?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我要说什么位置,你才肯帮我呢?”其实说出这句话,茭菸梦心也是痛的,感觉自己很自私,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便骗她,而且还拖累孙品凡。
“就算你说我是你的仇人,我都会愿意的,只要是你说的!菸梦,我永远等你,不管你的眼睛能不能好,我都会一直爱你,照顾你的!”
“如果……如果没有柽然,我或许会喜欢上你!”茭菸梦居然鼓起勇气说出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