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此刻却只是一个可怜的,无法陪伴在自己母亲身边的孩子。
被欺骗了七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而等到他明白一切真相的时候,历史早就蒙上尘埃,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他心中的悲伤和痛苦,想必即使是自己也无法体会全部吧?
枉他身为这世间的帝王,却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无法保护。
“对不起,孩儿这么些年都不知道一切的真相,还认贼做母……”魏痕的手指停留在芷澜的额头,轻柔而深情,“娘亲,你能不能睁开眼,看一看孩儿?”
芷澜美丽而绝望的面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她根本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的杀心,于是干脆将自己的心封闭了。
“娘亲,你睁开眼睛好么……”魏痕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月如在一边,牙齿咯咯打颤。
她知道自己的末日到来了。
想不到会来的那么快。
然而,她早留了一手,自从她的秘密被白素知道之后,她就在各地里暗暗地布了一步又一步的棋子。
以防万一!
此刻,她偷偷地伸手到怀中,乘着白素等人全部的目光都放在魏痕身上没有人注意她,轻轻地拿出了一只纯金的哨子……
这哨子,是她三天前和她爹爹极其秘密地约好的,若是随时发生变故,她就吹响这只哨子。
这只哨子有着特殊的设置,即使隔着重重院落,也能听见它的响声。
一旦听见响声,爹爹的一千府上精兵和其他数名被自己笼络的要臣麾下兵卫会立即赶来!
虽然论数量和身手还是无法和轩辕寒的大内侍卫相比,但是贵在快速!
这正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林月如的嘴角浮现一缕狞笑……
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她,魏痕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轩辕寒在望着白素的脸沉思,红灵等人已经在一旁感动的流泪。
就算轩辕寒能够立即将大内侍卫和禁军调过来,也未必有那么快……
林月如早就跟她爹爹滕州太守约定好,若是自己吹一下哨子,那还是一般紧急,若是连续吹两下,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这样的情况下,滕州太守的精兵即使付出再大代价,也要一手结果轩辕寒的性命……
对,她要杀皇上!!只要皇上没命了,她以前种种的罪孽都能得到原谅。
这已经是林月如最后的一招——鱼死网破。
她绝不会让轩辕寒将自己杀死。
反正这么多年爹爹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视,这么多年他四处奔波拉结朝廷官员,企图造反,只要爹爹当上皇帝,还有谁敢对她说一句不是?
林月如再次瞥了轩辕寒一眼,以几乎不可见的缓慢动作将哨子放进嘴里……
——轩辕寒,你去死吧……
林月如鼓动腮帮子的肌肉,准备吹哨子。
就在这一刹那,什么狠狠地飞了过来,正好打中了她的腮帮子!!!
仿若闪电划过,这一下快速且狠,将林月如的腮帮子一下打肿了!!
就好像一个变形的倭瓜!
哨子卡在了她的嘴里,却是再也吹不动了,反倒呛得自己连连喘气……
“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的。”白素缓缓走到她身边,捡起自己的绣花鞋。
林月如目露凶光。
然而已经无法再还击了,她一下失去了重心,一个倒栽葱吧唧倒在地上。
白素冷笑淡淡道:“如夫人,你未免太大胆了,居然敢谋杀皇上!”
下一秒,她伸出手,捏下了林月如的昏睡穴……
——臭女人……
——一切都是毁在你手上……
——为什么我没早杀了你?
——如果还有机会,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圆瞪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然而终是缓缓地昏睡了过去……
“她怎么处置?”白素转过头,看着还在沉思的轩辕寒。
轩辕寒微微抬起脸,他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白素一眼,接着击了一下手掌。
霎时,从这间小小房间的窗户中箭一般地弹进四个黑衣人!
身手如此利落,袖中鼓起真气,一看就是一等一的大内御前侍卫!
白素看得有点呆,下意识地无奈道:“我还以为刚才那一下我很神勇,原来你早有安排。”
“那倒也不是。”轩辕寒的语气很淡然和平静,“刚才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想不到她会突然有这一手。”
“你这是在感谢我?”白素浅浅一笑。
轩辕寒目中泛出精光,怔怔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你就说吧。”白素心里有点堵,“你那什么眼光,突然感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又没欠你钱”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轩辕寒冷冷地开口。
“——什么?”她有点儿讶异。
“你就别装傻了,白素。”轩辕寒直直的凝望着白素:“原来你是上仙墨言卿的徒弟,白素使者……你和你师父………”
白素心中一个咯噔,她明明应该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轩辕寒是这样一个自我的男人,虽然自己没有很明确的拒绝他,但是作为天子的他怎能忍受自己被一个平凡女子一而再的拒绝……
白素突然觉得很无力。
——要如何解释?
——怎样解释,他也不会接受吧?
若不是师父,也许她真的会选着轩辕寒……可是师父……灵儿,她没有多余的感情给这个天子般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轩辕寒的表情有了些怒意,“难道耍着朕就那么好玩么?”
“我不是要耍你。”白素勉强开口,淡淡地道,“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太多东西,而且我已经不再是什么白素使者,我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朕……”轩辕寒看着白素的眼神真切的如同一潭深水,让白素有些不忍心再伤害他。
“不是的——!!”白素要紧嘴唇,有些难以出口。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
芷澜醒了!
“娘亲!!!”守在一旁的魏痕含泪喊道。
眼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原本还以为她永远不会睁开眼来看他一眼了,可是上天有眼,她还是缓缓地苏醒了!
虽然他也很清楚,她只不过是一个随时湮灭的魂魄,然而,毕竟只要能够看见对方的模样,就还有一线希望啊……
芷澜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这个人,她不是第一次看见。
有多少次,躲在冥界和人界的交界处,在静默无声的魏府中,她以那样怨恨的眼神看着他。
都是这个男子,这个少年,他的出生,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而他的母亲,和自己的仇恨比海还深。
她有多么恨他,恨不得一寸寸将他的血肉吞吃掉。
可是,为什么真相总是那么可笑,那么苍凉?
她闭上眼……是的,之前是她太蠢,太过愚笨。
为什么自己在生前受了林月如所骗,死后还是没能看清这一切。
林月如将她的所有心思牢牢掌握,若不是她太过执迷于林月如所说的一切,为什么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个少年,和自己长得有七分相似。
是啊,曾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现在以亲生母亲的眼光来打量他,他是多么优秀的孩子,好似宝石一般璀璨发光,有些像当年的魏三公子,可是比魏三公子还要清秀出尘。
这是她的儿子,她和魏三公子的血脉,他长得这么大了,可是在这些年里,自己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要杀他……
自己怎么配,做一个母亲……
“娘亲……”魏痕看着在打量他的女子,心中猜到了芷澜的想法。
他捧起芷澜那无法触摸到的双手,泣不成声:“你好好看看孩儿吧,七年了,你看,孩儿现在活得很好,你不要担心,孩儿……”他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泪落如雨。
泪水落在芷澜的脸颊上,继而缓缓地滴在地面上。
因为,她原本就没有形体。
魏痕的眼光愈发凄切:“娘亲,你和孩儿说句话,好么?”
“……痕儿,娘对不起你。”
终于,芷澜开口了。
她的声音,再不像从前和白素说话时那样的尖刻而凌厉。
现在她的声调,平静,温柔,就好似一条遥远的河流。
“皇上,民妇有一个不情之求,希望您能下旨把魏府重新归入痕儿手下”芷澜虚弱的转头,对着白素道:“谢谢你白素姑娘,这个是解药,你的宠物不会有事的,谢谢你让我明白了真相……让我们母子重逢”
“芷澜,你不要说了……”白素深刻感觉到她的话语竟然像是遗言一般,心中不禁惶惑,“你虽然已经没有形体,可是魂魄长存,你可以一直看着他的,为何……”
“我不能再看着他了。”芷澜说的很平静,嘴角却慢慢流下碧色血迹,衬着她苍白的肌肤,有几分诡异,她开始剧烈地喘息,胸口一起一伏,“因为……我曾经对他……下过一个咒术,为了破解这个咒术,我必须……将自己打得……魂飞魄散……这是唯一解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