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离听完杜嫣的分析眉头紧皱,“所以按你说的,江南必会大乱,之后鬼戎大举入侵,不可收拾。”
“是。”杜嫣点点头,“所以我说我必须与你联手。义军,岭南,鄢家,杭荃,四方势力必定不相上下。只有当一方势力完全压倒其余势力,才能尽快结束内乱,趁着为时不晚,把鬼戎人打回平江以北。不然,明楚就是灭族的灾难!”
“微微。”杭离认真地看着杜嫣,问道,“不要说必须,你告诉我,你愿意与我,与岭南联手么?”
杜嫣一愣,轻笑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
“在我看来没区别。”杜嫣仰头,透过枝叶的缝隙和洋洋洒洒的雪花,看着天上稀疏的几颗明星轻声道,“一样都要联手,没有愿不愿意之说。没有愿不愿意,只有应不应该。这一条路上,如果没有绝对的理智,注定活不长久。”
“微微,你为何总这样悲观呢?”
杜嫣皱眉,“悲观?”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
那什么是乐观呢?像她小时候一样,以为人人就该是公平讲理的,眼睁睁看着珃儿惨死?像她以前一心嫁给苏琦那样?像她以为离开了红袖楼就能一切安好?像她被亲生姐姐出卖?像她在琉璃山生死挣扎……呵呵,杜嫣笑了。一次次生命和鲜血的教训告诉她什么是现实。或许,一辈子的眼泪已经流尽,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比我上次遇见你更悲观。”杭离肯定道,想起初识时她的话。
“不是,微贱的微字……”
“无父无母……今后便是四海为家,无牵无挂。二位大可放心。”
“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要体现我的价值。”
而今……
“微微,等事情平定以后,跟我回去吧。”杭离覆上杜嫣支在石头上的手,觉得那似乎只适合握玉笔抚琴弦、执书卷捻绣针的素手,冰凉的似乎与寒风吹透的石头一个温度。
杜嫣一怔,“回去?”
杭离猛然间意识到说漏了嘴,竟忘了珃儿不愿意承认杜家!
“我是说。”杭离急忙改口,“是说,是说事情平定以后,你,你嫁给我吧!”
杜嫣愕然,“你开玩笑?”
杭离认真地摇摇头,“真的,微微,我想……”
杜嫣噗嗤一下子笑了,眼睛弯弯,朝杭离笑道:“我有位长辈,对我说过一句话,知道是什么吗?”
没出口的话被打断,杭离心知她在拒绝。知道此事急不得,也不再追问,把篝火烧的更旺些,顺着杜嫣的话问道:“什么?”
“她说,”杜嫣微笑着,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目光飘远,“世上最不可信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婊子的感情,一个是男人的承诺。”
这句话,妈妈告诫过她无数次。妈妈说,她们这样的女子,第一不能付出自己的感情,第二不能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妈妈还说,她娘当初就是栽在了这两样上,嫁给了她那个混账父亲,苦了一辈子。妈妈又说,她看多了栽在这两样上的姑娘。可惜,她还是犯了错误。
杭离添柴的手一顿,回过头来看着她,皱眉问道:“你哪个长辈教的?婊子的感情不能信姑且有理,但是岂不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舅舅说的吗?还是二舅母?但是怎么会教珃儿这样的话?或许是她独自支撑的这几年?杭离想着又是觉得心疼。
杜嫣笑笑并不多言,“或许吧。”
杭离看出了她的敷衍,无奈地摇摇头,严肃道:“微微,你等着,我必须得用行动纠正你错误的认知!”
杜嫣眼睛一弯,点点头,笑容美好安静,道:“好啊,我等着。”
“还有消极错误的人生观念!”
“好。”
雪花簌簌地飘落,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散发着暖洋洋的热度。哪怕京城一片混乱,江南处处硝烟弥漫,江北鬼戎虎视眈眈。这个夜晚,这片小树林,如此静谧安好。
“现在先说说联手的事情吧。”杜嫣轻笑一声,把话题拉回来,“其实我这边麻烦最多。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义军现在内部外部矛盾重重。唉,当初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杭离会帮她,杜嫣清楚。联手合作,于她,于杭离,于岭南,于明楚都好。甚至可以说,杭离是她最好的选择。
“我看到了。”杭离点头道,“微微,不是我打击你,如果你们再这样发展下去,即使朝廷不派大军围剿,四个月之内,必败。发展越快,死的越快!”
“我知道!现在赵涣他们几个……气死我了!”杜嫣叉腰气道。
杭离一笑,珃儿到底还是个不到十五的小姑娘啊。整日在军营端着架子挑起那样重的担子……杭离真想替她分担,却也明白,她有她自己的天地。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为她提供足够坚实的后盾。
“我还奇怪,”杭离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造反呢?这种暴动的下场,你不是没看过史书啊。”
“有什么办法?”杜嫣脸色一苦,抱怨道:“在琉璃山上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造反可能死,不造反肯定死!所以只好起事了。本想着事后能补救,半路偷换概念转为讨逆。不想……唉!”
杜嫣又叹息一声,“哪里想到,还跟你们撞在一起了。军营里一帮愣头青们,要不想占地为王逍遥自在,要不想杀到京城……军队还没有正规的配备素质还想有王侯的排场……”
“好了,别发愁了。我这不是赶着给你送出路了么?”杭离等杜嫣发泄完,起身拿出一柄钢刀递给杜嫣,“这是岭南宝钢,你看看,装备你的军队,如何?”
杜嫣眼睛一亮,接过刀来。虚虚一划,只见刀锋映雪,锋芒毕现。
“好啊!”杜嫣眼睛亮亮地看向杭离,“有多少?”
“你要多少?”
杜嫣眼睛一翻,“四十万都要,你有那么多么?起码亲卫营和两个先锋营,第三军骑兵营,加上第五军的,”杜嫣思索一下,报出一个数字,“五万,可以吗?”这个应该是岭南承受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