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坤老辣的审视着字字珠玑的幼子,抚须道:“你大哥三日后就要称帝,若真是如你所言,他此举又是为了什么?当日他在大家面前黄袍加身已经无路可退,他既然答应了所有人,就不会,也不敢再舍弃。爹倒是觉得,崇旭今日在殿上与你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爹!”殷崇诀急道,“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劝说大哥让我去挡住柴昭!”
“此事不急。”殷坤闪烁道,“眼下最最重要的还是崇旭登基之事,还有便是……立不立你做皇太弟也在他一念之间,爹倒是要劝你几句,在此关头,你不如多顺着你大哥的意思,切勿与他争执不休……爹的意思,你该明白。”
殷崇诀还想说些什么,耳畔划过“皇太弟”三个字……“大哥……似乎无意立我为皇太弟……”
殷坤从袖口抽出一卷金黄色的圣旨,递到幼子手边道:“你自己看吧。”
殷崇诀迟疑的缓缓摊开,借着小径悬挂的忽闪灯笼看去——“……朕弟崇诀,文武双全,功德比天,立做皇太弟,为国之储君……爹……这……”
“崇旭是不情愿。”殷坤道,“换做是谁,都是不愿意吧。可这圣旨上的每一字是爹亲手撰写,他不愿意也得愿意。父为尊,就算崇旭做了皇帝,也绝不敢逆了自己亲爹的意思。这个皇太弟,是爹替你筹谋,爹刚刚对你所言,你要听得进去,在此关头,不要再逆了你大哥的意思。你顾虑深远,腹有良谋,被人忌惮也是情理之中。崇旭再憨直,也是一样肉长的心肠……爹也不信柴昭潮汛前就可以攻破雍城,你暂且等上这几日,等登基大典一过,待你做了真正的皇太弟……”
殷崇诀凝视着圣旨上让人难以挪开视线的“皇太弟”,垂眼将圣旨完好的卷起放回殷坤摊开的手心,低声道:“那就……先由着爹您的意思吧……”
殷坤大力按住殷崇诀的肩膀,点头赞道:“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吾儿崇诀,天命如此,爹,深感欣慰!”
雍城外,淮河边。
周国的大军浩浩荡荡渡过淮河,初夏的疾风骤起,堤岸上早已盛开的蔓陀花被吹落了一地的花瓣,混杂进泥泞的沙土里,化若来年的春泥。柴昭拔出腰间的长剑,寒光惊现斩断了手边的蔓陀枝干,碎屑坠进奔腾的淮河消失不见。
柴昭看向水势日益迅猛的淮河,他当然知道,最多半月就到了淮河的潮汛,半月之内若是还拿不下雍城,周国这一战就已经输了。雍城巍峨雄伟,布守严密难破,但柴昭知道,他必须,也只能破城,身后是破釜沉舟的滔滔河水,雍城的那头……柴昭摸向坐骑腹下藏起的貂绒箭囊,爱惜的掏出里头珍藏数载的那支金羽箭——辽州城外,他从岳蘅身上取下的定情信物,柴昭知道,他们重逢过一次,一定会有第二次。死生契阔,再也不会分开。
柴昭攥紧金羽箭,高声令道:“传朕的口谕,所有人留下十日所需,其余物件,都抛下淮河,不得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