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君函坐在椅子上看见上官逸枫和林秋星进来,立刻露出哀怨控诉的表情,随后目光忽然落到两人高调的戴在衣服外面的项链上,所有的话顿时都咽了回去。
虽然注意到了岳君函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不过无论上官逸枫还是林秋星都没有理会他,只是与齐汀鸿打了一个招呼,坐下来言笑晏晏的交谈。
被当做空气无视的岳君函委屈的看了看另外三个人,径直拿起菜单开始点菜,只有解决了肚子问题他才能继续“抗战”。
浅浅交谈了数句之后,林秋星终于忍不住打量齐汀鸿,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秋星。”齐汀鸿无奈的苦笑,目光似有似无的飘远,“我知道你一直和她走得很近。”
“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还要分开?”林秋星勇敢的质问。
气氛一时凝固,上官逸枫在桌下牢牢的握住林秋星的手,给予她无言的支持。
齐汀鸿微昂起头,脸上的表情苍凉如水,“她不想再和我有所纠缠,我如她所愿。”
本来林秋星看着他脸上的寂寥表情还感觉有些怜悯凄然,但是听完他的话实在没了这种感觉,不由自主的扬唇浅笑。结果除了无条件支持她的上官逸枫,另外两个人都对她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林秋星却满不在乎,笑过之后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汀鸿?”
看着齐汀鸿脸上茫然不解的表情,林秋星忍不住伸手比了比外面,然后继续说:“你太不了解清幽。如果她真是再无心与你有所交集,定然连一句话都不会与你说。你们连续四年不曾相见,她出国前的事情我也听她提及过。事到如今,难不成你还想让她主动来找你?还有上一次聚会,清幽已经豁出脸面问你,结果你又是如何回答她的?”
齐汀鸿被林秋星一连串的话说得噎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掩下脸上复杂的表情,“那天我……”
“需要听你解释的并不是我。”林秋星慢声细语的打断他,似笑非笑的看着。
摆在膝盖上的手握紧,然后松开,再握紧,再松开,齐汀鸿终于站起来走向门口,“我有事情先走一步。”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焦急,开门的时候差一点儿撞到传菜的服务员。
看着齐汀鸿走出去,林秋星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太不了解清幽。”
一直没有说话干涉的上官逸枫这时却忽然在桌下握紧她的手,轻声回答:“不是不了解,只是太过患得患失,所以反而看不透。”
闻言林秋星昂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揶揄:“就像你之前一样?”
上官逸枫默然。
一直老老实实当着空气的岳君函嫉妒不屑的撇了撇唇,暗自腹诽上官逸枫的“妻奴”表现。
因为齐汀鸿的离开,在座只剩下三个人。
等待菜肴一道道送来的过程中,林秋星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最后终于注意到存在感一直为零的某人。
“君函从刚才开始好像就一直有话要说?”
听见林秋星玩味含笑的声音,岳君函浑身一凛,然后警惕的看向她。林秋星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俨然以老板娘的身份自居。
岳君函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很想揭穿林秋星的另外一层身份,但是终究有所顾忌,只能装作看不见,转过头看着上官逸枫,“你去九华宝斋了?”
“有什么问题?”上官逸枫扬了扬眉。别人也许做不到,岳君函却能清清楚楚读出他眼底的警告,让他对“老板娘”要足够尊重。
有异性没人性!岳君函再次腹诽,不过还不敢当面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避开目光当做没看懂。
上官逸枫却也不在意,收回目光细细的端详着桌下林秋星被自己捧在手心中的纤细手指,仿佛在和她说话,“总部很多人觉得应该拓展非洲市场,我最近一直在想到底要派谁过去主持更合适一点儿,星儿觉得呢?”
“我又不知道你的公司里都有哪些人。”林秋星配合的回答,转过头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岳君函。
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威胁!岳君函额角的青筋暴跳,搭在桌沿的双手握成拳,下意识的挺直身板做出“宁死不屈”的刚烈表情。
上官逸枫也随着林秋星的目光看过来,然后又无动于衷的收回目光继续端详林秋星的指尖,“那也没什么,只说一个你认识的就好。”
余光瞥见岳君函风云突变的脸色,林秋星强忍住要溢出唇齿的笑意,一本正经的歪着头思索,“这样吗……那不如就……”
“我道歉,老板、老板娘,我道歉还不成吗?”岳君函“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气终于没有维持到最后。
听见“老板娘”这个称呼,林秋星脸上一窘,但还是强撑住,冲着岳君函得意的笑。
妖女!魔女!巫女!岳君函在心中忿忿的给林秋星一连下了三个定义,然而还得做出很狗腿的样子,站起来弯着腰讨好,“老板娘要喝茶吗,小的给您倒上。”
林秋星终于被他逗得破功笑了出来,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不和你说笑了,快坐下吧。”
“谢老板娘恩典。”岳君函又谄媚的笑了笑,然后重新坐下来,心中默念一百遍: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心理建设完成之后,岳君函恢复常态,小心的指着上官逸枫和林秋星佩戴的情侣项链,“虽然你们的关系是公开的,但是也没必要这么高调吧?”把价值逾千万的项链就这么大刺刺的戴在衣服外面走来走去,全世界估计也不会有第三个人能做出来,真是没法说了。
“不会吧,我觉得这条项链设计的很低调啊,逸枫你说呢?”林秋星垂头打量着自己的项链,坦然装傻。
“嗯。”这是上官逸枫的配合。
岳君函再次无言,只能在心中默默呕血。
不过玩笑归玩笑,上官逸枫和林秋星也不是不知轻重一味任性的人,所以吃完饭走出去之前,林秋星就把项链放在衣服里面,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上官逸枫照做。
上官逸枫点头,照做,没有多余任何举动。
岳君函冷眼旁观,依然默默腹诽两字--妻奴。
也许因为今天是周六,所以设计室没有迎来客人,岳清幽就早早打发了两个负责面妆和做头发的助手先行下班,自己一个人留下等着到时间再关店离开。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弯细细的月牙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比钴蓝色更深一层的天空中,柔和细微的银光笼罩下来。
岳清幽坐在大圈椅上觉得无聊,于是站起来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暗色玻璃大门,感觉到一丝幽冷的夜风轻轻的吹拂在她的脸上。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外面稀少的人流,岳清幽的眼底闪过一丝微末的情绪,抬起头将被夜风吹到眼前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当她再抬起头,却彻底的惊愕。
纷离的灯火中,他徐徐走来,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岳清幽却能看见他眼中深浓的情绪。
身体仿佛被冻结,岳清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的靠近,理智让她逃避,身体却完全做不到配合,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等着他走到面前。
终于,齐汀鸿走到她的面前,两个人相对站立。
对面斑斓的灯火照在岳清幽脸上交替变化,不变的是她眼底绵长的思念。
这一刻,齐汀鸿真正相信了林秋星对他说的话,岳清幽还是若干年前的岳清幽。
只是六个字,却足以让岳清幽泪落阑珊,伏在齐汀鸿的肩上哽咽不成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齐汀鸿的手臂不自觉的用力,紧紧的抱着怀中娇小的女子。
夜影斑斓,月光如水。
直到过了晚上七点钟,上官逸枫和林秋星才回到别墅,林秋星已经累得动一动手指都不愿意了。
正好这时管家又走过来询问新买的东西该如何处理,林秋星歪在沙发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上官逸枫。
上官逸枫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极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了,买来的东西明天再布置,今天就早些睡觉,看你的样子在这里都要睡着了。”
“累死了。”林秋星爱娇的撇了撇嘴,然后伸出手臂举到上官逸枫面前,“我没力气自己上楼了。”
“好,我送你上楼。”上官逸枫无奈又纵容的把她横抱在身前走上楼梯,丝毫不顾及周围其他人无比惊讶的眼神。
几个在客厅上当值的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却并不觉得林秋星太过骄纵任性,只是想不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主人如今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上官逸枫直接把林秋星送进他卧室的隔壁,早些时候他已经通知管家简单的布置过这间卧室,林秋星可以直接入住。
把林秋星轻轻的放在柔软的床上之后,上官逸枫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一吻,然后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给你支配。”
“晚安。”林秋星笑眯眯的回答,未加整理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散在肩上,更增加了她气质中的慵懒娇媚。上官逸枫看着心头悸动,飞快转过头离开。
看着上官逸枫“落荒而逃”,林秋星心满意足的躺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储蓄了一些气力之后才极慢的伸出手拿起手机拨打公寓的电话。
“行啊,秋星,打算连续两天夜不归宿了!”电话才一接通,萧雅清脆的声音立刻传来。
“我明天下午会回去。”林秋星有气无力的回答,连和她争辩两句的力气也没有。
萧雅那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阴沉的问:“怎么这么没精神,难道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虽然明知道隔壁不可能听见,林秋星还是心虚的捂住电话,然后压低声音训斥:“你在想什么,我不过是今天出去逛了一整天累了而已。”
“我也就是说说,你急什么。”萧雅“咯咯”的笑起来,又不坏好意的追问,“他是不是就在你旁边啊?是不是?是不是?”
林秋星无力的扶住额头,“他在隔壁。”
“好没意思,我以为你们住一起呢。”萧雅懒洋洋道,“行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吧,彻底搬过去我也没意见,不过在此之前你先把房票改成我的名字吧!”
“明天见。”林秋星无力再和她多说,匆匆挂断电话,这个电话打得她更虚脱了……
次日,众人又接到齐汀鸿打来的电话,声称晚上要请大家吃饭。虽然他没有明说原因,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连象征性的问一问都免了。
林秋星正在整理上官逸枫卧室的新窗帘,闻言扯着窗帘的手顿了顿,转过头表情怪异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上官逸枫,“你说,这一次还会继续掷骰子吗?”
看着她脸上纠结的表情,上官逸枫眼底含笑,走过来帮她整理窗帘,同时淡然道:“你在担心什么,忘记上一次我掷出的结果了?”
歪着头想了想,林秋星脸上的表情更加怪异,眼睛微微张大,“你能控制骰子?”
“可以这么说。”上官逸枫回答,窗帘已经整理妥当,于是拉着林秋星一起坐在床沿上,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还真怕他们这一次不敢再玩。”
经他点拨,林秋星的头脑顿时活络起来,兴奋得跃跃欲试,“我们今天来报仇吧!”
“要不要选一个更好的骰子?”上官逸枫丝毫不加劝阻,反而推波助澜。
林秋星平静下来,一脸复杂表情的打量上官逸枫,“你真是……”
“是什么?”上官逸枫神情纯良的看着林秋星,修长的手指在她柔顺的发丝间穿梭,越发舍不得放开。
“腹黑。”林秋星窘窘的回答,然而下一秒钟又被上官逸枫温柔的笑意迷惑,顺着心意补充,“不过我更喜欢你了。”
上官逸枫微愣,然后眼底绽放如烟花的欣悦,“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喜欢,一样的更喜欢,一样的幸福。
后来到了晚上,上官逸枫和林秋星果然大“仇”得报。
“林秋星!你这分明是过河拆桥!”被支使得无可忍受的樊笑乐最后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樊笑乐的话喊完,四周忽然陷入一片离奇的寂静。
上官逸枫一个晚上一直保持着要笑不笑的神情,此时却忽然敛起,转过头看着林秋星,压低磁性的声音,“林秋星?”
“对不起,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林秋星反应过来上官逸枫在意的是什么事情,抱歉的看着他,“高考之前我直接改换了名字,我喜欢妈妈的姓氏。”
旁边的其他人都不觉得如何,只有岳君函微微变了脸色,暗自在心里祈祷上官逸枫别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联系到萧雅提及过的“林小姐”。
最后上天总算是听见了岳君函的祈祷,没有让事情进一步暴露,事实上也是上官逸枫的性格帮了大忙--他除了注意林秋星,其他女子根本不可能记得。
四对甜蜜恋人外加岳君函和萧雅两个人一共十个人终于结束了这顿团圆饭,在饭店门口各自散去。
萧雅自然还需要岳君函充当护花使者,两人上车之后去没敢直接开走,而是目送上官逸枫载着林秋星离开,然后又在停车场逗留了一会儿。
看了看身边耐性很好的男子,萧雅有些愤愤的说:“你说我这是为什么啊,明明住的是同一间公寓,明明可以和秋星一起回去,却非得像做贼似的躲着。”
岳君函转过头看了看她气涨得通红的俏脸,身体懒洋洋的后倾靠在椅背上,“你在这里说有什么用,有胆量怎么刚才不直接把事情捅出来?”
“我不敢。”被岳君函戳破心事,萧雅又垂头丧气的低下脑袋,“我就是一个给她打工的,若是坏了她的好事,她不整得我蜕一层皮才怪。”
“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岳君函眼睛弯弯的笑着,“你昨天没有见到逸枫,那样子真和狐狸有得拼了,也不知他和秋星到底是谁带坏了谁。”
萧雅闻言惊讶得微微张大了眼睛,然后异常笃定的握拳,“一定是秋星带坏了上官,秋星和我说的上官完全是个木讷冰山。”
“我觉得未必。”岳君函依然笑着,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好了,我们也走吧。”
“哦,好。”萧雅听话的系好安全带,两个人又走了一遍刚才上官逸枫和林秋星走过的路。
很久很久以后,两个人想起来的时候都会笑着说就是这种“同病相怜”让他们产生了革命战友的友谊,结果却被其他人无情嗤笑。
“革命战友的友谊会发展成恋人?”林秋星代表众人发言。
在B市东一座与上官逸枫的别墅不相上下的别墅里,曾经与林秋星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任名熙赫然站在大片的落地窗前,另外两个貌似私家侦探的中年男子垂首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
“查不到?”任名熙极慢的转过头看着两个人,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不过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息还是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
“对……对不起。”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战战兢兢的回答,“我们用了所有办法,但是只能猜到她是L大学大四的学生,其他资料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真的,我们已经用了……”
“够了。”任名熙喝断他的解释,冷漠的命令,“余下的雇佣费明天会打到你们账户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两个男子立刻如蒙大赦,急匆匆的离开。
任名熙转身坐在沙发上,手里刚刚点燃才吸了一口的香烟被他狠狠的按灭在烟灰缸里。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西装革履,年龄不超过四十岁的男子走进来,站在他面前。
“收购公司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任名熙抬头看着他,脸上的冷意消减些许。
“最迟下个月公司就可以走上正轨。”男子如是回答,从他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中都能看出高级白领精英的味道。
任名熙简单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中年男子没有多话,转身利落的出去,毫不拖泥带水。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任名熙依然觉得思维混乱,于是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是他的记忆依然清晰无比,无论是谁,都要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次日一早,任名熙并没有去公司,反而开车到了郊外的一家疗养中心。
这儿的医生和护工似乎都和他很熟,遇见之后纷纷熟稔的招呼。任名熙也很温和的与他们逐个寒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