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子文看来,他以后的路途应该是在朝廷,而不是在军伍之中,这个功劳对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农兵根本起不到特别大的作用。
若留在军中,他最多在炎泣军任一都伯或是军长,但对韩峰来说就不同了,他至少可以官升一级,甚至刘戴走后留下的空职都能揽在手中。
况且,如果不能在京师立足,凭借两人的关系,季子文还是可以到烽火关来投靠韩峰。
季子文简要和韩峰说明缘由,然后向他告别。
季子文扶着王翠萱上马,两人便朝京师方向飞奔而去,一路无话。
济阳道,谒陵县。
市集中,一手牵马一手将各种包裹挂往马背的季子文见王翠萱忽然又停在一个首饰摊前,不禁感叹地摇了摇头。
逛街逛到手脚抽筋的他看着王翠萱依然活蹦乱跳轻松自如不禁自嘲道:“逛个街莫非还逼得我这个秀才使用才气不成?”
王翠萱乐此不倦地拉着季子文道:“季哥,你快来看,这个手镯好不好看?”
忽然,季子文感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盯着自己,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那个手镯瞧了起来。
翠萱笑脸盈人,开心的抢过手镯戴到手上道:“季哥,好不好看?”
季子文微笑道:“好看好看,不管什么样的手镯佩戴道萱妹手上都好看。”
王翠萱瞪了他一眼哼道:“哼,敷衍。”
她回头看了看马背上的物品,确实有些多了,不舍地丢下手镯,对老板道:“还是不买了。”
季子文苦笑一声,等王翠萱离开,他又把手镯捡起,朝老板丢下银两又紧随而去。
逛了半日,季子文一直感受那股气息,似乎不像是才气所发,大白天的在闹市上碰上妖魔也似乎更不可能,他想不明白,随同王翠萱一道回到客栈。
客栈里空无一人,那股气息忽然越来越近。
季子文凝神示意王翠萱,王翠萱朝死气沉沉的四周看了一眼,紧紧跟随季子文。
走到大厅,只见一人坐于堂口,手里握着一柄剑,却不是书生剑的类型。
季子文感受到那柄剑的气息,居然和闹市上盯住他观察的气息一模一样。
季子文将王翠萱挡在后面,缓缓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剑客忽然道:“不打个招呼就要走吗?”
季子文心里感叹,果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他肃然道:“我与兄台不识,如何打招呼?”
剑客喔了一声道:“在下济阳道平阳府任侠卢弘盛!”
季子文抱拳道:“原来是卢兄,幸会幸会,文阳道季子文有理了!”然后拉着王翠萱的手准备上楼。
卢弘盛站了起来,将剑平举指向季子文,喝道:“等一下。”
季子文丝毫不惧,怒色绽现脸庞,他冷声道:“怎么?还有什么事么?”
卢弘盛道:“在下济阳道任侠卢弘盛!”
季子文不耐烦地道:“那又关我屁事?”
“文阳道双峰县季子文,为抢夺其县朱茂才之未婚妻王翠萱,先杀朱茂才及其表兄朱横在先,后与王翠萱私奔在后,因你是该县双甲圣童,知府县令青眼有加,竟然对你的罪责不闻不问,简直无法无天,朗朗乾坤,天理何在?今任侠卢弘盛,替天行道。”卢弘盛语气忽然变得高亢起来。
王翠萱闻言怒斥道:“你胡说,我与季哥从小就有婚约在身,我何时能成为朱茂才的未婚妻?是那朱茂才逼迫我爹才有聘礼的谣言,朱横朱茂才设下计策陷害季哥,死有余辜!至于私奔,我王翠萱生是季家的人,死是季家的鬼,我和季哥两情相悦,明媒正娶,你休要含血喷人!”
季子文哈哈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卢弘盛撇了撇嘴,晃荡着剑漫步大厅,只听他道:“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狡辩?”
季子文淡淡道:“自己去双峰县一查便知。”
卢弘盛已经走到季子文身前,他用剑挑了挑自己的衣袖,浪子一般,他忽然抬起头凝视季子文:“你当我从哪来?”
季子文道:“既然是从文阳道而来,那想必卢兄不会闭目塞听只听朱家的一家之言!”
卢弘盛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放下剑道:“季子文,既然理不屈,若是行得正走得直,又怎么会携王翠萱逃往边关?”
季子文道:“我有必要向你解释?”
卢弘盛喝道:“露出马脚了吧?哼,季子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打败我,二,随我回王家当面对质。”
卢弘盛说完,只听一声剑鸣,他手中宝剑晃啷出鞘,剑如龙鸣,蛇舞般朝季子文攻来。
季子文连忙将王翠萱护到一旁,对方如此不可理喻,他也不是好欺辱的。
胸中才气上涌,擎天笔遽然而出,一片光板漂浮在金笔下,稍微迟钝的金笔忽而写道: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金笔之所以迟钝了一下,是因为季子文忽然想起公冶敏博曾说过,战斗最忌浮夸,速战速决。
婉转如龙的才气忽而凝聚成耀眼的光,大如圆盘,强如日头。这是季子文从莫犀的威压处学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卢弘盛不明所以,腾出只手遮掩双目,却是停下了攻击的脚步,宝剑也是迟缓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的目标,然而季子文为了不让王翠萱不受到伤害,早已跳开很远。
他胸中金笔婉转,又一句诗映在光板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最后一笔完成,欧阳修的《生查子》上半阕写完,这首相思词是写去年与情人相会的甜蜜与今日不见情人的痛苦,明白如话,饶有韵味。
而此际季子文的心情亦如此苦痛,被人冤枉诋毁的愤怒以及翠萱眼里看过来的柔情,竟化作一道柔气,似有似无,直击卢弘盛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