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无风,有月。
月光如流水,穿过窗户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一条身影从窗户前飞速穿过,季子文打开窗户,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跳了出来,朝那人追去。
季子文不知道自己追到了哪里,只见附近已经远离圣墟所在的小镇很远,他跃过一条小溪,一片丛林,那道身影最终停了下来。
季子文呼道:“范登?!是你吗?”
那人转过身,桀桀一笑,却是当时在崇阳县刺杀过他的那个刺客风。
季子文毫不客气地道:“范登呢?”
风一向不善言语,也从来不会回答别人的问题,特别是要杀的目标。
“杀!”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风起,云涌,浪翻。一股强浑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风言毕,身形如风一般来去无踪,威压如乌云般遮天蔽日,气势海浪一般无惧无悔。
季子文知道这个刺客有翰林的文位,单凭自己的文位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不由祭出业火红莲,红莲一出,火光瞬间透穿那遮天蔽日的威压。
风手持书生剑,疾速朝季子文刺来,他身后一片残影,让人眼花缭乱,心生退意。
季子文丝毫不惧,金笔在胸中翻腾,他手持剑一挡,阴阳鱼紫气瞬间将季子文包裹,才气汹涌而出,他喝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业火红莲顿时绽放,火光中,整个莲团瞬间变大起来,红莲如妖,媚而不俗,一道火光从莲心发出,一股清香传来,只见无数莲子如弹珠一般飞出,朝风的无数残影击去。
风的速度太快,季子文根本不能看穿哪个残影是风的真身。业火红莲却仿佛比季子文聪明很多,无尽的莲子附带飞花灵气每一个残影都不能逃脱攻击,瞬间便将他的真身逼了出来。
业火红莲似乎通人性一般,依着趁他病要他命的行事准则,它吐出一阵火光,径直朝刺客击去,刺客捂胸掠开好远,瞬间带走一片残影。
季子文见势,心中《易典》翻开,浑身才气化成一道卦象,擎天笔婉转而动,出笔游龙似风: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
否卦一出,阴阳鱼乍现,将阵法布下,季子文入住主位,任风闯阵。
狂风似无孔不入,却无法奈何这否卦。因这否阵却是防御阵,连肆无忌惮的风也无法通途。
泰是通顺,否是闭塞,二者相反相成。
兵法对战,先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季子文深深体会公冶敏博这句话。
刺客风见无法奈何季子文,退下杀招,道:“阁下不想知道范登之所在吗?”
季子文道:“我当然想知道,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谋略为首,对方也是深谙兵法之人。每次出手都一击必杀,从来不给人说话的余地,现在突然和自己说话,想来就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季子文站立半空之中,一种俯视苍生的傲然从心底发出,他一边维持法阵,一边喝道:“现在,换我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金笔翻腾,那阵即将失去威势的狂风忽然化主为客,转过头来朝刺客刮去,天上星光如雨点般落下,让他遁无可遁。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季子文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仿佛隐藏在夜色之中,只留空中莫名的一阵箫声。
刺客风突然感到紧张,这种感觉一直蔓延到全身,他自己的遁术可以让人无所适从,然而他却无法感受到季子文,仿佛季子文不存在这个世界,然而空中由才气造成的箫声依旧。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遥远的虚空中突然有点光,正是那业火红莲的威芒,原来刺客却是忘记了那个圣物,那点光芒越来越大,锋利的书生剑从那点光中透出,季子文仿若虚幻的体魄和业火红莲融为一体,却又消失在夜阑的天空中。
“杀……”
风喝出一句,然而,他却再也无法再出声音。他双眼鼓大,翰林的气势顿时消散殆尽。
书生剑刺入了他的脖颈间,季子文微微翻转着书生剑,刺客脖颈间的大动脉和气管应声而裂。
季子文朝风缓缓倒下的身体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季子文忽然又拨弄着变成手掌大小的业火红莲,业火红莲也傲然的挺立得更直了。
他感觉自己体内才气比前些日子有些不同了,体内才气流转,逐渐可以随心所欲,越使越顺畅,绵绵不绝,意道力至,指哪打哪。
季子文越体会,越想和人说一说这种感觉,他忍不住朝夜空中大声长啸。
忽然,远处的高山上,一阵清雅的箫声传来,像是附和他的啸声,季子文不由举目望去。
衣袂飘飘的丽影宛若人间仙子,立于山顶安静的吹箫,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间都只剩下她的箫音。
“是三娘!”季子文认出了那道丽影的主人。
正当他想朝那座山赶去时,那道箫声突然却消失不见,季子文凝神一看,山顶丽影也不见了踪迹。
季子文心中一痛,想起当初在季国崇阳,她为救自己而夜闯种师道之旅阁,又想起那夜彷然天仙般的剑舞。
该怪自己不告而别,估计恼怒了三娘,三娘也许再不理自己了。他望着山顶空荡荡的奇磷怪石,悲从心来,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突然不知从何处飘来寂寥悠远的箫声,如孤云水影,似有似无,远远的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