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骤起,暴雨狂泄!
京都迎来了五年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连绵不断的滂沱之雨,将整个雄伟庄重的都城皆笼罩在风雨晦暝的雨雾寒风之中,使这个日间繁华鼎盛的京城含了几分沧桑和寂寥之感。
离京都十余里之外的一户深宅别院中,萧峰立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寒风中飘摇无助,无所依从的片片残叶,心中若有所思。
身后“吱呀”一声房门开启,萧峰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道:“怎么样了?”
“有我老头子在,泽儿这条小狐狸哪那么容易死!”
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神色疲惫的走进房内,来到桌前先闷头喝了四、五杯香茶,半晌才缓过神色轻声喃道:“不过此次情况不太乐观,泽儿此次病情突然发作,魔性大发引得心脉血气逆行而上,把当年你和玄智大师联手封住他的七条经络,又冲开一道,如今有四条经络被他体内封印的魔功冲破,日后要是在发生今日这种事,怕是会更难控制泽儿了!”
萧峰听罢脸色更暗了几分,双拳握得更紧。至打上次宁泽发病变狂后已隔了三年之久,他和萧老夫人用尽各种手段隐瞒着宁泽,暗中压抑他体内的魔性,本以为那魔性会慢慢化解,哪想今天却又再次发作,他现在真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老者抿了一口茶,神色忧心地道:“这次宁泽惹的麻烦大喽!如今死的可是位襄国的郡主,又是专门掌管襄国兵权惠国公的宝贝女儿,你打算怎么办?”
这老者正是刚刚才悄然回京的宁泽的师傅——叶安!
“泽儿为何会伤那郡主?”萧峰冷问。
“听玉剑山庄的那小子说当时事发突然,他感觉好像是泽儿听到那姑娘身上发出的一种银铃声响后,泽儿的神色突变像中了魔般杀意立起。”
“银铃?”
“好像是!”叶安瞅了萧峰一眼:“我还听说那个什么郡主的在襄国时是师从忘忧谷里的那个婆娘,而且是那婆娘最喜欢的关门弟子,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她安排的?”
“柳白芸这女人虽然性情古怪,但她还不至于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杀泽儿,一来她真要是知道了泽儿的行踪,她自己早就按捺不住恨意亲自来动手了,又何必让自己一个小弟子来螳臂当车。”萧峰眼神平静无波:“二来她又是那么聪明的女人,断不会选择在京都闹市之上明目张胆的刺杀泽儿。”
叶安想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可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动静,怕是皇上那里和相府的人都知道了。现在死的必竟是一国郡主,刘成儒那老匹夫定会拿此事做文章,你打算如何应对?”
萧峰静静地看着京都皇城方向,明亮的墨眸中闪过几丝怅然,他知道如果前些时日宁泽的出现只是被某些人觉察出来,那么今日的宁泽便犹如一道凭空闪现的惊雷,将整个皇城都击打得心惊肉跳。
此刻的萧峰刚毅俊冷的脸上,突然升出一种无助且疲惫的神色,半响才吐出一句。
“为今之际,只要静观其变。”
皇城景福宫——
明英帝神色凝重地盯着手中的纸片,眼神中看不出一丝喜怒,这让在旁侍侯的柳公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英帝的眸光才从纸片中抽离出来,缓道:“你说相国来了?”
柳公公连忙跪倒奏道:“回皇上,刘丞相已在宫门外静侯多时了。而且襄国的宣王爷及襄国来使也在城门外等侯传召,他们还,还带了些士兵说要进宫门求见皇上。”柳公公这话音刚落,已经感觉到至皇上体内突然散发的怒气,狂泄而出,吓得他跪伏在地的身上抖得如寒风枯叶,而头低得更是几乎埋到地里。
明英帝冷哼一声,不怒反笑:
“还带了襄国的官兵?哼!他侯桓孝真是个蠢才,他以为这里是他那死老爹的襄王宫啊。就算是我华国的人杀了他们襄国的郡主又怎么样?他敢在我华国境内闹事,朕还没有去找他,他倒先来找朕了?那个郡主的死了就死了,我华国还怕他不成?”
柳公公小心的瞄了一眼皇上,半晌才进言道:“皇上英明,可是此次襄国派使团来是专程为了提前给老太后祝寿送贺礼的,如今襄国的郡主必竟是死在了我华国境内,此事还涉及了萧尚书的公子,那个襄宣王爷许是怕回国后不好交待,才出此下策,还请皇下三思。”
明英帝重新扫了一眼手中纸片:“那个襄国郡主真是萧尚书的儿子杀的?”
柳公公的冷汗珠子立时又划下了几颗,吞吞口水才道:“据大理寺卿来报,此时场面混乱但依现场百姓的所见,好像是萧尚书的公子突然冲出来杀了襄国郡主!”
“你叫薛将军让相国先去安抚一下襄国那些蠢才,然后再让他去偏殿侯着。”明英帝长睫低垂敛眼:“你去跑一趟尚书府把萧尚书请到这儿来,朕要问问他倒底怎么回事?”
“皇上,听禁军统领陈将军说,萧尚书从兵部出来后一直没有回尚书府,而是出城去了城南萧家别院。此时老奴过去,怕是——”
明英帝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淡道:“你去传旨就是,就算他萧峰去了边境,他要想回来如今也该回来了。何况,朕断定他此时正在家中等着朕的传召呢。”
一张惨白若雪的俏容上双眸中印照的全是惊恐和绝望,再那妖异鬼魅的腥红血色下,宁泽还记得那个女孩子的脖颈是那么柔软、纤细。
至从醒来之后,宁泽一直呆呆地坐在榻上,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右手,整个右臂都在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师傅,我这次杀的姑娘是谁?”
宁泽缓缓转身,盯着房中的叶安笑盈盈轻问。
“师傅哪里知道?你刚醒过来身上还虚得很,先养好身子再说。”叶安打着哈哈,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小狐狸,想吃点什么,一会儿让凌儿那丫头给你做去!”
“我杀的那姑娘倒底是谁?”宁泽一字一顿地问。
“师傅今儿早晨才回的京都,真不知道那丫头是谁?”叶安躲闪着宁泽灼人的眸光。
宁泽所幸也不问了,猛地起身走到叶安近前,墨玉般的眸光若两道剑光直勾勾地射入叶安的眼中,就像要在他心中刺开两道窟窿来直接挖出答案。
叶安看着宁泽那凌厉狠绝的神情,只得恨恨地一剁脚大叫:“我说,我说行了吧!她是襄王的侄女,惠国公的独生女儿——琦霜郡主!如今你人都给杀了,知道身份又有什么用?”
宁泽听罢整个身子若刹那间坠入深渊,苍白若雪的脸上一瞬间全无血色。他隐约猜测出那姑娘身份非同一般,可是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一国郡主?呵呵,想不到是个金枝玉叶!”
宁泽冷笑一声,面色转瞬恢复如常,看不出一丝情绪。
叶安摇头叹声,轻拍几下徒弟的肩膀:
“这件事确实有点麻烦,没有人知道你发病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现在你杀了人,死者又是堂堂襄国郡主,如今时局混乱、朝堂上也是暗潮汹涌,只怕会有很多人会拿此事作文章,你爹这次是真难应付了。”
宁泽澄澈的明眸隐着一丝玩味,俊美若玉雕琢的脸上再显慵懒之色,淡笑轻言:
“这有什么难做的,整个天下都知道华国的萧大将军向来公正严明、正气凛然。如今自己儿子犯法杀人,还是他最不待见、最讨厌的儿子,他或者可以把我交出去,像戏文里唱的什么“绑子上殿”的戏码,让皇上砍了我。或者可以直接杀了我,向世人言明他萧大将军大义灭亲的高风亮节。”
“宁泽,不得胡说!”叶安怒喊一声,狠狠地瞪了眼宁泽,“你爹决不会将你交给任何人的!”
宁泽好像似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般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岔了气般指点着叶安:“师傅,您真好笑。我爹?呵呵,他不会把我交给任何人,呵呵!他恨不能我早死了呢,呵呵——”
“小狐狸!”叶安再次大吼一声,看着狂笑不已的宁泽,
他突然从心中升出一种无奈和怜惜,只有他知道这么多年这孩子心中有多苦!他想安慰几句,为萧峰解释几句,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瞅着叶安欲言又止的神情,宁泽随即苦笑,似不在意的吐出一声:
“他也许恨不能当初,没—有—生—下—我!”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直接劈在叶安的心中,也惊得正准备踏进房门里的人,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