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若狂风般呼啸间冲入府内,随手捉过一名婢女,厉声追问大少爷是不是回来了?那奴婢被宁泽吓得发抖,半晌才道:“大少爷是被一群人抬回府的,如今被老爷送进了宁园!”她话音还未落,宁泽就已消失无踪。
眨眼间飘入宁园,便看到这里进进出出的奴婢下人忙做一团,宁泽冲撞开几人直扑卧房,一打眼便瞧见萧峰、秦柳风及秦如等都围在床蹋前,个个愁容满面。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我是泽儿,你醒醒啊大哥?”宁泽惊声尖叫疯了般推开众人,就见宁瑞昏迷不醒地倒在床上,面色青黑,口鼻间有滴滴黑血流出,身子抽搐不已,婢女们不停地给他换着擦血的娟帕。
宁泽俊容上冷汗珠子顺着鬓角就划了下来,一个认知若雷击般闪进脑海,大哥这种状态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身中奇毒!他的心若刀劈般锐痛,来不及细想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药瓶,拿出两粒丹丸送入宁瑞口中,右手若电般迅速在宁瑞百会、水沟、风府等六大要穴疾点,然后轻轻在宁瑞胸口揉推轻按,过了良久宁瑞才“哇”的一声一口乌血喷出来,这时众人才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站在最后的萧峰,整张脸虽是面无表情,不过那紧绷的脊背似雪峰般笔直竖立,直看到宁瑞这口黑血吐了出来后,终于有了少许放松。
宁瑞此时又吐出几口乌血,而后青黑脸色才慢慢转淡,但仍是紫红色泽,看着秦柳风及秦如如今喜形于色的表情,就连不懂毒性的萧峰也看得出,大儿子刚才迈进阎王殿的双脚,此时终于退回了几步。宁泽直到将宁瑞所有乌血全部清理干静,看到大哥真的暂时性命无忧,这才不自觉得长出一口气。
“我大哥如何中毒的?”宁泽转身轻问萧峰,他的声音若冰剑刺人骨髓,让人胆寒心冷。而他双眸中喷出的怒焰,又几乎要湮灭了萧峰。
萧峰何等敏锐,宁泽身上那彰显而出的杀气像把利斧,冷利的向自己直劈过来,他哪能感觉不到?不由眉峰微拢,心中不由暗想,“这小混帐,此种气势倒好像是我给瑞儿施了毒,像要吃了我一般,他还有没有拿我当老子?”刚要出言喝斥,一边的秦柳风急忙插言道:
“你爹派你大哥去燕国燕京秘密办些要情,在回来的路上被燕国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慕容肖合发现了行踪,遭到燕国敌军伏击,当时情况非常不利,你大哥为了让部下全身而退就留在最后掩护,哪想慕容肖合那王八羔子,竟然为了捉住你哥还请了四川唐门那些毒怪来帮忙,他们不知用什么粘了巨毒的暗器打伤了你哥,如果不是无棋他们冒死护着你哥冲出重围,还有境安军的即时赶到,你哥怕是——”
秦柳风说到这里尖细的嗓音突然哽住,使劲的摇摇脑袋似乎不敢在往下说。
房内一时无语,宁泽盯着榻上的大哥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紧抿薄唇眼前一圈圈的光晕闪烁,阵阵凄冷阴森的寒风直刺心房,逼得他混身一颤。
宁泽像丢了魂般杵在那里,过了半晌秦如有些撑不住了,一只肥手使劲捉住愣在当场宁泽的胳膊哀叫道:“萧宁泽!我的大兄弟哎,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你大哥现在虽然脱离生死之险可仍是命悬一线。如今我娘与我舅舅可全都回乡下去祭祖了,我在用毒方面与我娘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根本就派不上出场,现在你要是在没了主意,再不想法儿救你大哥,那你大哥就真能让小鬼给勾走魂去!”
秦如一句话若醍醐灌顶般将宁泽惊醒,他不由暗骂自己如此糊涂,在这种时候不想办法给大哥解毒却在那里六神无主的发傻。心念即转之下,宁泽终于将失神的表情下整了整,谪仙般美若珠玉的俊脸上微闭的长睫再睁开时,眼神中又透出静谧若水的自信和云淡风清的宁和。
“无影!”宁泽唇角刚动,就见房内暗影中有个人影若隐若现应声作答,“属下在!”
“回我房里,在我床下玉石匣内取幽毒花液一瓶,蛇血丹二瓶,还有在最下层暗格中取百年人参三根、天山血莲一棵!”
一声“是”后,无影又淹没在暗影中。
宁泽几步冲到书案前,笔走如风般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秦如道:“按照上面我写的药引去抓药,一个也不能少!”
秦如用眼睛只描了一下纸上写的内容,斗大的汗珠子就下来了:“兄弟哦,你写的这十几种可都是能将人毒死百十个来回的毒物,京都有哪个药铺敢卖这些毒物啊,你让我去哪里抓药呀?”
秦柳风眼珠子一瞪,抬手拍了一下秦如的后脑勺:“傻小子,宁泽这是想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先将宁瑞体内的毒性压下去,这整个京都哪里能有这么多毒物你会不知道?真是个笨儿子!你回府中你娘的房中去翻不就什么都有了。”秦柳风说道最后,又气不过地抬脚轻踹了下秦如的肥屁股。
秦如猛拍额头,冲着萧峰和秦柳风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滚圆的身子就一绺烟儿地跑出房门。
宁泽转身为宁瑞施针逼毒,再不理会他人。萧成从房外急匆匆走了进来,在萧峰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就见他浓眉紧皱,瞄着宁泽暗自生气,而此时又不好发作。秦柳风看出主仆两人的异样就凑过来问是何事,一问才知宁泽刚才当街大闹绸缎铺,将调戏府内凌儿的京都府尹陈永亮的儿子一条胳膊给砍断了。
瞧出萧峰的脸色阴晴不定,秦柳风忙劝道:“老萧,你现在可不能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去责罚宁泽啊。如今宁瑞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要是此时乱了宁泽救人的心思,这小子心性那么像他娘,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萧峰白了眼秦柳风,心道我又那么傻吗?这时候还又心思管别的。看着宁泽英挺的背影在宁瑞榻边忙前忙后,一门心思全挂在宁瑞身上,萧峰微叹口气,转身对萧成冷道:
“你代我以晚辈的名义给唐门现在的当家人唐傲老爷子写封信送去,告诉他如果三日内不将毒害我儿子的人和解药交出来,三日后我查封所有唐家在京都的酒肆、茶楼和店铺,如果五日内我还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我让他们唐家在华国境内的所有人都别想安生!他要真想好了和我们萧家敌对,就让他老爷子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保不齐哪日晚辈我会带着境安军去他们四川唐家堡亲自拜会一下!”
“你疯了吗你?”秦柳风一听萧峰这么说惊呼道,就连萧成脸都变了颜色,心道这哪里是去送信,这分明就是去下战书啊!萧峰也不言语,霸气逼人的脸上深沉阴鹜,那眼中一闪而过地狠绝让秦柳风和萧成不得不相信,多年来向来不发脾气的他,此次毫不掩饰的杀意揭示,如果唐门不交出解药,萧峰真敢做出些惊动江湖武林的大事来。
转眼间一日一夜过去,宁泽不眠不休地陪在宁瑞床边,使出从叶安那里学到的全部解毒绝学,不停地用各种毒液和灵丹相互调合着给宁瑞解毒逼毒,终于将宁瑞周身毒素抑制住,脸上有了些血色,可仍是醒不过来。
这其间萧峰和秦柳风时时过来探望,宁泽根本没时间理他们,也懒得理他们。
夜上掌灯寒风拂起,给整个萧府在暗夜中拢起一层浓浓的冷清寂落之色。
凌儿端了一碗清粥进入宁园,就见宁泽睁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榻上的大少爷,长长的睫毛眨都不眨一下,不由心疼地劝道:
“泽少,您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了,如今脸色苍白的吓人,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会儿吧。凌儿在这里替您守着大少爷,如果大少爷醒来后我定第一个告知您!”
宁泽瞧了眼凌儿淡淡一笑,似幽海般深邃的眼眸波澜宁静,只是那一闪而逝地落默和哀伤让凌儿看的几乎垂泪。
“我没事,你也忙了这些时辰,你先去睡吧!”
“凌儿不累,泽少您还是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了,毒性在大哥体内并没有完全去除,我必须守在大哥近前,你先回去吧!”
凌儿劝说宁泽无果,虽是担忧他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退出去。
宁泽静静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宁瑞,两弯紧蹙的笼烟眉皱成峰川,在人前从未流露的伤悲和焦虑终于不在遮掩。
轻轻跪在榻前握住大哥的右手,宁泽俊美无双的脸上浮现出深深地难过和痛楚,他用一种比哀嚎涕哭还让人伤悲的嗓音,如泣如哀地低道:
“大哥,你醒醒啊!快醒醒啊!不要在一直睡了!不要再吓泽儿了,您体内的毒性泽儿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这两日萧峰他们也好像在四处想办法。您何时才能醒过来啊?”
“大哥,您知道吗?那日泽儿在被你责打的疼痛中醒过来后听无影说您去了思云居,就知道大哥定是去找萧峰,不,是爹去领责了。泽儿马上去找爹理论,可他不告诉我您在哪里,最后他好像想要试探一下我武功的深浅,泽儿一想如果我和爹打起来,您若在府中一定会出来阻止,因而就与他大打一架。可是泽儿真没有想用暗器伤他之心啊,我知道要是我真用了什么歹毒的暗器打伤了爹,您还不得打死泽儿呀!所以我只是将动静弄得大了些并没有伤人,再说以爹的武功就是我师父叶安想伤他也不容易,何况是泽儿!结果您一出现就带着一身鞭伤,我还未与您说上几句话,就让爹给关进祠堂,等出来之时他们才告知我您被派出去办事,您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吗?可是一想您向来以国事家规为重,我也不好再去找爹麻烦,只能苦等您回来,这十几日中泽儿是坐立不安一直担心您的伤势和记挂着您,哪想您竟带着这一身奇毒回来,您是存心想吓死泽儿啊!”
“大哥,泽儿说了这么多,您倒是睁开眼说句话啊,泽儿已将平生用毒解毒之学都用了出来,好容易将您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如今泽儿也无计可施了,您要是再不醒来,泽儿就只能亲入阿鼻地狱去找阎王爷抢您了!大哥,您向来心地纯良、悲天悯人。如果你这两日再醒不过来,泽儿可真撑不住了,我现在的心思好乱好乱,你要是不想看到我因您血洗了唐门,让他们为您的中毒受伤付出代价,您就快些醒过来吧。如果不是顾忌您不愿乱杀无辜,泽儿找一把火将唐家堡烧的片瓦不留了。”
“大哥,泽儿求您了,您快睁开眼吧!小弟不想让你这么一直睡着啊,泽儿宁可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啊。”
宁泽时断时续地对着宁瑞轻声低语,双肩不可抑制地颤抖,惊世绝艳、撼人心旌的秀容上,一双明眸迷离若雾两行清泪划落,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浓浓的伤悲和难过之中,他丝毫未觉察到,在房门外萧峰已经站在那里多时了。
萧峰听到宁泽说的那些话,不由胸口发闷再也呆不下去,转身轻轻退出院外,抬眼看着满天星辉撒在身上,自己倒立在雪地中的影子那么孤单薄凉,联想到宁瑞躺在床上的可怜模样,内心狠狠一揪不觉双拳紧握,他第一次感觉到今年京都的冬夜中寒风冷寒的如此彻心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