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堂,在以前,是范永斗只能仰望,只能远远听闻的地方。
虽然之前,他也无数次的,进出过一些内阁首辅大臣的家中,付出金钱,来换取许多利益,而这个过程中,这些道貌岸然的大佬们真正的嘴脸,也一下下的显露出来,让他不得不越发的鄙夷起这些书生和这个朝廷来了。
一般来说,各种的交易贿赂,都是通过那些掮客中人来交易的,但是,总有一些事情,是哪怕那些内阁大佬,都不喜欢假手于人的,所以,范永斗确实也接触过,温体仁,等等的大明高官。
他当然知道,这些内阁大佬对大明的巨大影响力,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幸福安康,这种既鄙夷又羡慕,还有点自卑的情绪,随着大明的倒台,以及之后的历次变化,已经慢慢的淡了。
不过,进入内阁大堂还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虽然改朝换代已经过去,但后宫里守门的人,依然还是以锦衣卫们为主,当然了,也就是几道大门而已,毕竟剩余的人已经不足以保护庞大的紫禁城,长老会采取的是在城墙上放置满探测器,如果有人企图爬墙进入紫禁城,直接报警就是,比人力巡逻靠谱。
请柬就是进门的凭据,不过,轿子自然不能进去,范永斗注意到,原本门外一溜烟的,都是许多马车和轿子,远远的对望着,看那些马儿和车轿,还有穿着不坏的轿夫,都表明了,已经有许多的,同样接到那封邀请函的大商家,已经来到了帝都。
他当然表现的很淡然,也依然如此,自己走下轿子,朝里面而去,前面自有几个太监带路,朝所谓会场的内阁大堂走着。
这一路上,他几次想和那太监套套近乎,不过却没有胆子,这皇宫之中,可是他这样的人不曾伸进手来的地方,哪怕是最嚣张的年代,也是不敢接近,传说中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反正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到底是百年的老底子,虽然地方上驻防的锦衣卫,全都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但是帝都的锦衣卫,无论是南北两镇抚司,都听起来不简单啊。
会场似乎很简单,没有什么太过堂皇的装饰,事实上,根本就不像是房子,而是一个大帐篷一样,一个个铁杆一样的东西,支撑起那些两人高的顶棚,看起来材质不一般,居然还可以发着亮光,不过,空间比起庙宇乃至于其他的房间都大得多,怕不有一亩地的大小?
这套露天帐篷,算是紧急制造出来的应急货,毕竟要找地方,一次性装下百多人,还不能显得拥挤难看,最好磅礴大气,显示一下他们的技术实力。
这个时代的土著,只怕理解不了什么高分子复合材料,或者可控核聚变的好东西,不过,投影式放映机,还有一些简单的产品展示,就足以应付这些土鳖了。
此时还刚刚是上午,范永斗观察之下,发现都是中年富态的商人,还有年轻一些的,居然也有不少在山西会馆内认识的老乡,这个时代,不讲究什么老乡见老乡,背后放一枪,而是能帮忙的,尽量搭把手,谁知道以后用得着谁呢,哪怕是在外地挂掉了,也指望老乡帮忙报个信,或者把尸首送回去呢。
范永斗试探了一会,又和几个交流起来,一边说起最近帝都哀鸿遍野的米店生意,人心惶惶却又欢乐多的市民,新近出现的电影院,天上的飞船,宫里的太子,如此如此的八卦,本就是老百姓经常传说的东西,当然了,一件有用的也无。
“范老哥,您是走西口出身的,来看看这个东西吧。”
一个山西的皮货商人,随手一拉,说道:“这是那些长老们,说是要建的大铁路,就是在地上铺上铁条,然后就可以跑车,我看这事儿可行,不过,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思啊。”
“什么?”
“哈哈,是这么着,你看周围的东西,都是长老们要今天要说的事儿,让咱们自己看。”
皮货商人慢慢说道:“你看,那些影戏,不但可以上戏,还可以有产品介绍,不过,我最乐的,是这个,铁路。”
他拉着范永斗,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桌旁,上面是一个很大的模型,如果仔细看的话,就是李向前和赵佳人曾经指点再三的东西,不过,拿掉了不少,仅限于北方省份的部分,不过,这些东西,已经让这些没有见过标准化地图的家伙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从帝都,一直到张家口,再到三娘子城(呼和浩特旧称呼),一路上,沿线不断,都是要用铁条连过去,一丝缝都不留,而且,用不了几个时辰就可以到地方,你说,有没有搞头。”
范永斗看了看这地方,他经常跑边关,自然认识一些这些地名,似乎真是这个,他早收到了什么风声,说是会有这种所谓的铁路,但总是不敢相信,虽然嘴皮子上说,长老会无所不能,但总觉得,这样的变化,对于他这样已经取得优势的商人来说,变化就是不好的。
“这跟长城一样,千里之远,修的这么长,中间如何走路呢,还有,一出口外,可就是人家的地方了,这可怎么修过去呢。”
那商人不经意说道:“老哥,你还看不出来,这些长老,是铁了心给咱们做主了,往年,咱们去外面倒腾皮货,还不是要小心马贼,供奉着那些蒙古巴彦,现在,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东西,不用枉费心机搜罗那么多家丁,就可以托运这么多行李,多交钱也可以啊。”
范永斗问道:“运费,啊,是该收收运费,对了,如何算钱啊。”
“一车皮,是一千两百但,你猜猜多少钱。”
范永斗讨好道:“你也知道老哥不懂这些大帐,我都是做小生意的,你说多少钱。”
“一千两百但,才三百两银子啊,从三娘子城到帝都,我也问了,这一车皮,就是正好算在一起的,只要不超重,不超过车皮大小,就可以朝里装,老哥,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我每年要运的皮子,都是分批走的话,怎么着也用不了那么多,咱俩搭伙计如何,一人一边,这样也好用啊。”
“三百两……”范永斗心中迅速的计算着,说道:“真是三百两?没有别的花销吗。”
“嗯,我估计,给那火车的工头等人,还是要孝敬一下的,可平时,想运这么多东西,哪个不是要几千两银子啊,还要大队人马管理,这个,只需要把东西往这上面一放,就齐活啦。”
范永斗心头一动,他暗中可是找人帮忙计算过,千年隼从南京飞到帝都的时间和运力的,其实早就服气了,说道:“那从帝都,也可以运东西到三娘子城了?”
“是啊是啊,没错的。”
“那也有价钱吗。”
“啊,我问了,加码是一样的,不过,范兄,这草原上能有多少需要贩卖的东西呢,主要是把那些皮货运回来才好啊。”
范永斗一阵脸红,说道:“我主要是想,能运东西,就可以运人啊。”
“是了,是有座位的,而且还不贵,分那么几等票,一等票要一两银子,想必自然是最好的,还有那二等座,三等座,不过,范兄,你想这个有何用。”
“无事,无事,就是……能坐人,就可以运兵过去,想来这蒙古也是要遭兵灾了,你我都是常跑口外的人,那牧民等人,大多也是求条生路的苦汉子,都是那些上面的蒙古部族的头人们,贪得无厌,才挑唆蒙古的百姓和我们为难,就是这样,老百姓也明白的很,毕竟多少年了,哪怕他们拼死拼活的抢了我们,最后也成了头人们拿大头,真正的普通牧民,都苦啊。”
这一点,倒是想他人未曾想,那皮货商人皱了皱眉,说道:“应该不太会兵戎相见吧,长老们都是天上星宿下凡,自然也是仁慈无比的,他们应该有办法的。”
范永斗叹息一声,对于什么三娘子城,他自然是垂涎其地址优越,容易发财,但是,如果那火车可以去三娘子城(呼和浩特),那不就意味着……可以去科尔沁了吗。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只看这么的大工,不知道要征发多少民力了,百姓苦啊,也不知道要忙到何年何月才行。”
天可怜见,如果这铁路的东西,忙活上十年八年的,也好让科尔沁的那位太后将养恢复,最起码,让他可以有时间,想办法慢慢洗地,慢慢把知道自己的事情的人,一点点灭口,好在,能知道是他与满清在暗中联络的人,要么是满人之中的贵人,要么是他这边的下人。
不过,似乎这人天生就是来毁灭他的希望的:“哪能呢,听说了吗,我可听说,有一位长老亲口说了,年底之前,先修好从帝都到天津卫的铁路,到时候还可以去看剪彩呢。”
剪彩……
“好,真好,也就是说,不但要往蒙古修,还可以去天津卫呢。”
“济南,徐州,扬州,苏州,南京,那可都是花花的好地方啊,要是这个火车真出来,可是比那飞船有赚头啊。”
许多人都知道,范永斗想要做一做那飞船的生意,因此也在帝都里上蹿下跳的,也算是歪打正着的掩护了他打探消息,希望找多铎和阿济格,千万不要把自己暗通满清的行为告诉这些人的事情。
不过,那飞船毕竟只有几艘,起码还没有表现出真正的运力,长老会一直把飞船当做是战略性武器,是要随时运输兵力去打击敌人的部队,而且还要考虑飞船的寿命问题,他们起码未来十几年你,很难形成足够的生产能力复制生产千年隼,自然是要节约点使用的好啊。
火车,虽然比不上千年隼的高速灵活,但在成本和总量上绝对是更方便的选择,而且他还是可以容纳大量的屌丝人口,更别说,只要将铁路修到一个地方,那么意味着,他们的工业产品,文化文明,乃至于影响力几乎就可以控制那里,更不要说调动兵力更方便,人员流动虽然也会麻烦一些,但是,毕竟他们在未来,会有无数的屌丝流放地,原本可能危害王朝安全的流民,或者失地农民,直接去殖民地,发给农具,欺负土著就是。
范永斗很是向往感慨,“原来是这样。”
范永斗终于有些明白,这次长老会的目的,他们不出人,仅仅将东西摆在这里,让你自己琢磨,这不是一次吃大户,要求大商人们交钱保命的“鸿门宴”,而是一次考验,机灵人自然会如何动脑子。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有这种铁路的话,范永斗甚至愿意直接“承包”了,哪怕每年要支付几十万两的银子,但是这样庞大的运输量下,他有信心,可以垄断长城南北,乃至于从江南到北方,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神扫描一圈,仔细打量那铁路线,从天津卫还流出一条线,那是直接去了山海关,还有直接朝南边过黄河而去的,四通八达,不过他心中也很激动,如果真这么方便的话,区区三百两就可以买到从三娘子城到帝都的话,他经商的成本将完全降低,毕竟这个时代,除了各种打点地方上的人物的花销,各种什么官员,土匪,都是要孝敬的,这是一个成本问题,也是一个社会效益问题。
花10块钱,喂饱某个可能碍你事的人,以免他随便一捣乱,让你损失100块,这在范永斗看来,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但是,现在,他却发现了一点不同,对,如果,他是心想如果,如果长老会真的做到了,把物流体系做到这样的境界,那么,原本所谓边关的小校尉,还有出入城门的官吏,全都一下,失去了作用?
这可不是区区三百两银子可以抵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