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在玻璃杯中静静舒展开来,柔软的花瓣像慢舞似的,一片又一片从花的母体上分离,轻轻转动一下杯口,更多的花瓣开始向下沉落。
云南一家文学杂志来北京开颁奖会,送到我们每个作者手中的是一枝玫瑰和一包茶。
我以前从没喝过云南的绿茶,对云南的菊花茶倒是有些印象,那是一位友人从云南千辛万苦托人带来送给我的。四四方方的透明包装,上面用端端正正的中括号括着几个仿宋体的字:“薄荷菊花茶”,我一看就非常喜欢,仿佛是从我的笔下冒出来的物件,清冷而又怪异。拿出一小包来放在鼻子底下嗅嗅,一股甘甜的苦味儿隔着包装袋味道强劲地透出来。
用剪刀剪开一包薄荷茶的封口,像剪开一封来自远方友人的书信。我到架子上取了一只直口玻璃杯,将甘香得像音乐一样的薄荷茶,放进冰一样的玻璃杯之中。然后,奇迹就发生了,花朵在玻璃杯中静静舒展开来,柔软的花瓣像慢舞似的,一片又一片从花的母体上分离,轻轻转动一下杯口,更多的花瓣开始向下沉落,嘴唇凑过去啜上一口,幽幽的甘甜立刻抵达舌尖,进入喉咙深处并向全身扩散。
茶,就像一位素心女子,值得细细地品,慢慢去感觉她芬芳的气息。我总是在中午阳光最灿烂的那一刻开始写作,写作对我来说不仅是工作,还是一种如梦如幻的享受。我的写作每每总有香茶相陪,在我已出版的七部长篇小说中,我一共喝掉了多少茶叶,早已无法统计。杂志社送的“云龙绿茶”回到家当天晚上,我就尝了鲜,单闻这茶叶,有股草木的清香,她香得很宁静,不浓烈,不张扬,没想到云南的茶是这般宁静的,我原以为,一包来自植物王国的茶叶,一定是浓香而又妖艳的,就像植物王国里盛开的花,朵儿大得超出我的想象。
云龙绿茶闻起来很淡,喝起来却浓得很,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种茶叶就非得抓一大把放进杯中喝起来才过瘾。茶叶浮在杯中,满满的,喝上一口,苦死了,但这种苦却是很让人受用的一种苦,是让人甘愿受的一种苦,甚至还有种“不苦不过瘾”的心理。
到了第二杯,苦味开始减退,苦的程度变得柔和了许多。我在苦味中变得思绪飘飞,我听到许多声音,看到众多幻影,我努力捕捉它们,我的手指跑得像马儿一样快,这是我写小说的最好好状态。
对我来说,创作和喝茶是一体的,我好像不会什么也不写,单单去喝一杯茶,或者,双手打字的时候却找不到电脑旁边的茶杯,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发生。喝茶,写作,人生绝对美丽的两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