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子祈无时无刻不具备的冒进作风,容微君已经习以为常,浑不在意的笑道:“仪儿不会武功,没办法走得很快,她的眼睛还没完全好呢。”
子祈两眼一瞪,不高兴的说:“你怎么就光照顾她不照顾我啊,她是你妹妹,我还是你师妹呢!”
容微君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他想说,子祈好像不需要被照顾吧。
此刻殿中的几人,因着子祈和容微君容仪的突然到来,纷纷朝着主殿门口走来,停在了门下,望向过来的三人。
荆流风的怀里,还搂着死去的白鸦,任着鲜血在她的衣衫上沾出脏污。
只见子祈蹦蹦跳跳的就过来了,十分心急火燎的样子,还张开双臂跑来,大喊道:“子清师兄,黑凤姐姐!我听说衿儿被人劫走了,你们要去救衿儿,一定要带上我一起去!”
百里九歌握了握拳,在心中默念着衿儿的名字,对子祈笑了笑。
因着这会儿忽然来了阵疾风,偏殿前的一排山石后,几棵树被吹下片片翠叶,被风卷着就刮到了子祈的身上。
那树的叶子带着浅浅的锯齿,正好割了子祈的脸,有些疼。子祈眉头一抽,当即朝着那几棵树跃了过去,喊道:“敢伤我,这树真讨厌!”
容微君无语扶额。知道子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可不至于跟树也扛上吧。
眼看着子祈使出了命凝十线,银亮的细线狠狠的抽在树上,粗壮的树干立刻被划出一道口子,浆液汩汩流出。子祈还不依不饶的飞过去,踏着石头借力,朝着树干一踢。
眼下众人也不想管子祈,百里九歌怕容仪这三个月来眼睛还没能恢复好,便迎了过去,正想要问问容仪看路是否清晰了,可话还没问出口,便听见子祈的惊呼。
“啊!”
惊呼声是从那些大石头后面传出的,当百里九歌看过去的时候,这看见子祈的一角黑发,转瞬即逝。子祈似乎是被那些大石头挡死了。
“子祈!”百里九歌下意识的唤了声。
可回答她的竟又是一声惊呼:“啊!好痛,这什么鬼地方!啊!有血,竟然有血!”
百里九歌脊背一凉。不好,子祈是出了什么事?
眼下衿儿的事情都这样焦急,子祈又出事,这让百里九歌突然觉得力不从心。抚了抚小腹,她坚定的往石头那边去。
“九歌。”墨漓来到了百里九歌的身边,环住了她的腰,给了她一记安慰的眼神,接着带起百里九歌,与容微君段瑶一道,纵身跃在了那些大石头上。
站在石头上,百里九歌往下看,顿时大吃一惊。
这些石头和大树之间,是有三尺距离的,原本这狭窄的三尺都是种植着花草,可现在,这里却出现一个黑洞,灿烂的日光,将洞下子祈的身影照出来。
“子祈!”百里九歌不禁喊道。
子祈显然摔得很疼,肩上的霞帔也弄得褶皱了。她揉着身子站起来,整理了下霞帔,冲着上面喊道:“师父,子清师兄,子谦师兄,黑凤姐姐,我没事!就是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挖得陷阱,败类一个,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几个人交换了目光,一同看向刚才被子祈所伤的那几棵树。从前的种种经验告诉他们,既然子祈摔下去没有生命危险,就说明底下的那个洞不是陷阱,而是带有机关的密道。既然有机关,那就有控制处,定是刚才被子祈发泄的那几棵老树。
“在那儿!”百里九歌一个眼尖,发现了。
那其中的一棵树干上,分明有个小小的凸起,乍看是从树上长出来的枝桠,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和树干的接合处留有痕迹,很显然是后来被装上去的。
这枝桠方才被子祈的命凝十线碰到了,已经启动,地面便开了洞,所以子祈在落地的时候,掉了进去。
容微君问道:“子祈,你能上得来吗?要不要我下去?”
子祈喊道:“子谦师兄你别担心啦,我就是摔得痛一点而已,稍微活动下就好了。这下面是个暗道,我刚才看见血了,一地的血延伸进去,是已经干了几个月的血迹。”
“我下去吧。”容微君将双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手腕一转,密密麻麻的银线滑了出来,拴在大石头上。
容微君正要跳进洞里,子祈又喊了起来:“我捡到一块碎布了!子谦师兄,你别下来,这下面有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探测不完,我们可以带上水和干粮还有闪闪完整的探测一遍。我先把碎布拿上来!”
话落,银色的线从地洞里窜了出来,子祈夹着细线,娴熟的捆绑在石头上,借势跳了出来,落在了段瑶的身旁。
“师父,就是这块布。”子祈把在地洞里捡到的布递给了段瑶。
这是一块衣服布料,看着也是从衣服上刮下来的,沾着点血迹。百里九歌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这布的纹理,还有这熟悉的水碧色……
水碧色!
百里九歌想起来了,与墨漓对视,在墨漓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异色。显然,墨漓也想到了,而且想得更深。
“九歌,我想,这是从李姑娘的衣服上脱落下来的。”
是的。百里九歌也认出来了,这块水碧色的布,和李玉衡那件水碧色妆花裙的布料是一模一样的。
这种布料虽然算不得名贵,但也是受皇室宠爱的外臣之女才能穿,连宫中那些品阶高的女官都是没资格穿的。那么,放眼常出入宫廷的人中,李玉衡的概率就非常大了。
“可是,这要真的是玉衡的衣服碎片,那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沾着血……”百里九歌问出了心头的疑问,而在话音落下的时候,脑海里也同时出现了答案。
百里九歌惊讶的说:“难道,是那次蒙面人领着手下来临华殿刺杀玉衡的时候吗?”
“想来是了。”墨漓的眼底,掠起了惊涛骇浪。他垂眸,不动声色的将汹涌的波涛化作浅浅一汪清溪水,从容的说道:“现在看来,蒙面人他们之所以能突然出现在临华殿外,多半是从此处前来的。而他们以为杀死李姑娘后,也从此处撤退,想将李姑娘丢在乱葬岗。李姑娘那时候伤重,才在地洞里留了血,还有一片被偶然刮掉的衣服。而今日大哥会出现在宫中,只怕也是经由此处而来。”
百里九歌点点头,又打量了一番子祈,见子祈没有受伤,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拉了拉墨漓,百里九歌道:“可是事情很奇怪不是吗?蒙面人他们怎么会把暗道修到临华殿来,还在老树上弄机关……”脸色白了几分,咬了咬牙说:“难道,真的是父皇……”
墨漓没有说话。此事究竟与墨阳有没有关系,亦或是究竟与墨阳是怎样的关系,现在还没有办法下定论。
去怀疑自己的父亲,这种类似于背叛的感觉,让墨漓心中难受。他闭了闭眼,柔声道:“还是将事情全都弄清了再说吧,他是我父亲,我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他的。对父皇,我不想武断。”
“我知道。”百里九歌努力的笑了。
这会儿,之前那个去引领万丞相和隆裕郡王的宫人,终于带着两个人到了这里。
那宫人娇小细瘦,万丞相和隆裕郡王年纪也不轻了,三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很是劳累。仰脸见墨漓还在石头上立着,宫人连忙行跪礼,万丞相和隆裕郡王拱手抱拳。
“陛下,臣等到了。”
“嗯。”温润的应了一声,波澜不惊。声音响起的同时,墨漓已经到了三个人的面前,示意他们都平身,这让三人抬头的时候怔了一怔。
隆裕郡王忙说:“陛下,臣听闻了小公主的事,眼下众臣都有些慌乱,您……”
“没事,朕知道。”
墨漓轻笑,接着凑近了万丞相和隆裕郡王的耳边,说明了自己与百里九歌要亲自去见墨漪,这里头弯弯道道很多,所以对外宣称的时候一定要拿捏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这两位心里是有数的。
墨漓说了很多,两人也都一一记下了。最后墨漓将两块令牌交给两人,笑道:“这段时间就麻烦两位代政了,朕与皇后会尽快回来。”
“微臣惶恐,定当不辱使命。”万丞相行了一个跪礼,语调坚决,没有一丁点牵强的意味。
隆裕郡王也道:“请陛下放心。”
“墨漓。”百里九歌这会儿也从石头上下来了,朝着墨漓走来,将手交给他。
“嗯。”墨漓习惯性的揉了揉百里九歌的眉心,柔声说:“去换个衣服,吃点东西,带上安胎药,我们便出发。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情有万丞相和隆裕郡王坐镇,我们争取早些回来就好。”
万丞相这时道:“臣有一事不得不禀。”
墨漓微笑:“丞相请讲。”
万丞相破天荒的欲言又止,这样犹豫的模样,让墨漓下意识的认为,万丞相所要禀报的事情,只怕是非常不好。
万丞相说道:“陛下,边境的那口火泉,近日火势急剧蔓延,已经快将附近那条从前属于商国的河流蒸干了。周遭百姓已经难以存活,此事不解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