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坚定的站直,眼中仍是熠熠生辉。可她的心跳得厉害,对上墨阳的黑眸和他嘴角的笑意,更是想不明白,父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鸟笼很快被取过来,内侍搬了个桌子在殿中,放了鸟笼上去。百里九歌看着笼里的白鸦,和乌鸦长得没有区别,唯独颜色是白的。或许真的是灵鸟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竟还活着。
她咬咬唇,问:“父王是要我去命令它吗?”
墨阳的笑容被烟雾氤氲的很不真切,但慈祥的味道,却是隐约可见的,“九歌,你试试,如果你身上流着流风的血,白鸦定会认得你。别害怕,放手做吧。”
他摆手示意内侍打开鸟笼,笼子开了,白鸦飞了出来,落在桌角上。
“父王……”百里九歌喃喃着,总觉得事情进展得太没头绪,望望墨漓,能感知到他充满猜疑的内心。
她想了想,事已至此退是退不得了,她百里九歌,只能进不能退。
她决定要相信墨阳。
一颗心恐惧的跳着,百里九歌盯着桌角的白鸦,明媚的笑了,默默祈祷着:千万、千万不要听我的命令,就请你帮我这个忙……
她鼓足了勇气开口:“飞到我手背上吧。”她将空着的左手抬起,渐渐靠近了白鸦。
众人这会儿目不转睛的盯着百里九歌,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能与白鸦交流,就连太后也擦干了泪水,撑着脖子,看得神情专注。
这刹那,没有人比百里九歌更紧张。
只见那只白鸦与她视线对接,它的头动了动,接着展开了翅膀,然后……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百里九歌的心中在不断呐喊,强烈的像是一场地震,那白鸦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让她整颗心倾塌一片。
扑扇翅膀的声音顿响,就在百里九歌忘记了呼吸时,众人惊哗。那只白鸦竟然飞到了房梁上,接着又从房梁飞到了太后身边的桌案上,低头开始啜饮太后没喝完的半盏茶水。
心霎时落地,百里九歌不知道自己这一口气呼得有多长,方才还紧绷的身子这会儿一放松,像是失了弹性似的,都要软成泥巴了。
太后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着急的看着白鸦,问:“它为什么不听百里九歌的话?百里九歌,你再命令它一次!”
有了刚才那一次,百里九歌已然不再恐惧了,她想,或许是白鸦感受到她的处境,故意帮她的吧,亦或许她真的不是荆流风的女儿,不管是哪个原因,这一劫,她都渡过了!
笑着凝视墨漓,再抬手,白皙的手背对着桌子上的白鸦,百里九歌笑了:“飞到我手背上。”
别过来,别过来,我是说给他们听的,你别过来。
话音落,白鸦无动于衷,百里九歌的心一寸寸的回暖。
最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白鸦喝完了茶,飞去了墨阳身边,啄着墨阳的袖子。墨阳没有料到这一举,抬袖子想要回避,白鸦锲而不舍,结果一幅画卷从墨阳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摊开在地上。
那画卷,正是荆流风的画。
白鸦如愿以偿,飞落在荆流风的画上,接着卧下,似是想念、似是缅怀,脑袋就靠在画卷上,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很久很久……
满室静默。
众人的目光各有古怪,太后的眼底满是不解和错愕,墨漓望着荆流风的画,睹物思人,心里也有几分痛楚。
直到内侍在墨阳的示意下,将白鸦捉回了鸟笼中,众人才从各自的情绪中渐渐回神,重新看着殿中心的百里九歌。
她笑着,澄澈爽朗,她的眼睛是那么亮,那么有神,仿佛是闪烁在夜空中的星子,饶是夜空那般黑暗,她仍是能绽放坚定的光华。
赢了。
这一局她赢了。
这下子太后不会为难墨漓了,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他们的孩儿,太后也不会再想着打落了。
墨阳俯身,将画卷拾起,望着画中的发妻,长长的一叹,接着将画轴卷好收回了袖中,对太后道:“白鸦只认流风,不认九歌,看来九歌不是孤王和流风的女儿啊……我们的女儿,又到底流落在哪里呢……”
太后的心情复杂极了,虽然不愿尽信墨阳,可又是将信将疑的,看百里九歌的眼神也多了些别样的情绪。她已经没法动百里九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但她还是恐惧百里九歌的身世,何况百里九歌是商国人,大周与商国不共戴天……
这个孙媳妇,她不论如何都不满!她的孙儿应该娶的不是这个女子,而该是他们大周的王侯千金!
墨阳揉着太阳穴,疲惫道:“母后,事情先到这里吧,大家都累了,墨漓的身子也需要休息。”
太后吸了口闷气,心情很不好,终是打发走了所有人,想着这事改日再议吧,现在她也拿墨漓和百里九歌没办法。
众人纷纷施礼,各怀心思,散去。
终于出了延年殿,百里九歌只觉得照在脸上的阳光都是暖的。自从回了西岐,还没有感受过这样舒服的阳光,就像是为她和墨漓照亮了一条路,不再充满痛苦和质疑,而是有着憧憬和希望。
望着墨漓苍白的脸上也有着动容,百里九歌心念一动,在回去的路上瞅到四下无人了,招手对着旁边树上的喜鹊笑道:“我看看西岐的喜鹊是不是个头比凤凰山的大,快过来!”
她笑着等待喜鹊的降临,可谁想,那喜鹊就好像听不见一样。
百里九歌诧异了,怎么搞的?
墨漓看出了异样,柔声道:“平心静气,再试试。”
“噢,好。”百里九歌凝神,让自己的思绪完全放松,去感知百鸟的存在,与百鸟共鸣……
墨漓静静的等待着,连他也没想到,他见到的是百里九歌陡然睁眼、满脸愕然的脸孔。
百里九歌惊呆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竟然没有办法与百鸟共鸣了。
御鸟术,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