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天佑会希望多点时间和你相处的。”
夜莺并不抬头,看似很专心的挑着菜。
“嗳?你怎么知道我们要飞巴黎?”
“唔,我随口乱说的。”
殷凌宇含混地回答了一句。
夜莺并不相信殷凌宇的说法,不过也懒得和他计较,反正她已经决定不走了,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一瓶红酒不知不觉见底,夜莺已有些微醺。
“我得回去了,天佑如果醒了看不到我,会担心的。”
“嗯,我送你回去。”
殷凌宇并不留她,十分绅士地送了她回去。
进门前,夜莺突然转身。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天佑,好不好?”
天佑毕竟还小,一下子这么突然的告诉他,她真有些担心他接受不了。
殷凌宇也有同样的担心,所以很爽快地点了头。
“嗯。”
接下来的几天,殷凌宇、天佑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夜莺少不得跟着他们四处跑。
很多的时候,她会在儿子的邀请下,加入他们。
偶尔落在后面,她会看着父子俩亲密嬉笑的身影出神。
每每这时,她就会忍不住想到,这样的快乐,并不会太久。
得到过再失去,对儿子来说,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也许,她应该试着告诉儿子,事情的真相?
“妈妈,殷叔叔送来的水果沙拉,你快来尝尝。”
某天,夜莺午睡才起,就见儿子献宝似的捧着个果盘到了面前。
夜莺坐起身来笑了笑,并没有动手,反而看了看儿子那张酷似殷凌宇的小脸。
“天佑……你,想不想见你爸爸?”
天佑眨了眨墨玉般的大眼睛,爸爸?
他应该已经见到了吧?
“妈妈,你希望天佑见他吗?”
“妈妈希望你见,又怕你见。”
夜莺好似忧愁的叹了口气。
“妈妈既怕你见了他会失望,会不喜欢他,又怕你见了他,很喜欢他,那样妈妈会吃醋的。”
“嗬,妈妈你可真小心眼呢!”
天佑嘻嘻笑着,用叉子叉了块水果送到夜莺嘴巴里。
“多个人疼天佑也是好事啊。”
“臭小子!”
夜莺假装生气,抬手捏了捏儿子的小脸。
“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还没娶媳妇呢,就不管你妈我的死活了!”
“咯咯……”
天佑痒得笑个不停。
“妈妈……好啦,天佑逗你的啦!你不要生气嘛!天佑就算再喜欢爸爸,也不会忘了妈妈你啊!如果非要让我在你和爸爸之间选一个,我一定会选你的啊……”
“真的?”
夜莺笑了把儿子扯到怀里。
“你不会是想哄我高兴,故意这么说的吧?”
“真的!”
天佑笑呵呵地放下果盘,小手臂环过夜莺的腰身。
“妈妈是这世界上对天佑最好的人,天佑永远都不要和你分开。”
夜莺感动地笑了,抱紧了儿子,把头抵在儿子细软的短发上。
“如果,妈妈是说如果,殷叔叔是你爸爸呢?你会怎么样?”
天佑回答的很快。
“那很好啊。”
夜莺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儿子没有了下文,不免感到意外。
“没了?”
“没了啊。”
天佑点点头。
“你不是很喜欢殷叔叔吗?”
夜莺实在有些想不通,这父子俩的思维,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喃?
“我是很喜欢他没错啊。”
天佑抬起头,很认真地说。
“可是妈妈你不喜欢他,即便他真的是我爸爸,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委屈自己和他见面,我更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勉强在一起。”
“那天佑,你是希望我给你找个后爸爸了?”
夜莺心里十分感动,嘴上却还想逗逗儿子。
“如果那个人很爱妈妈,而妈妈又很爱他,后爸爸又怎么样呢?”
天佑一脸的平静,回答得行云流水,好像这些问题的答案,早就在他心里转过无数遍了一样。
夜莺忍不住笑了,抬手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头。
“你不怕他不喜欢你,虐待你吗?”
“如果他连我都接受不了,又怎么配得到妈妈的爱呢?”
天佑摆摆手,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再说了,那样狭隘的人,妈妈也根本不可能会看上的。”
“嚯,你才多大点儿?说起这些事来,居然还一套一套、跟你都经历过了似的!”
夜莺受不了地白了儿子一眼。
“你该不会是跟那个殷叔叔学坏了吧?看来,我真的要让你少和他见面了。”
“妈妈——”
天佑可怜兮兮地拉长了音调。
“人家约了殷叔叔下午去垂钓……”
“垂钓?”
夜莺意外而无奈,儿子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么考验耐性的活动了?
天佑重新捧过果盘,一边吃水果,一边嘟哝。
“嗯,对啊。”
夜莺摇摇头,无语了。
殷凌宇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过来找夜莺和天佑母子。
他的面容冷肃,眉宇间流露的,是许久不见的冰冷。
他还没开口,夜莺就先奇怪地问。
“发现什么事了吗?”
“A市出了点状况,我得马上赶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殷凌宇歉意地望了天佑。
“对不起啊,天佑,叔叔不能和你一起去垂钓了。”
天佑微微有些失望。
“什么事这么急啊?”
“我们A市的一个大人物发生了点意外,他呢?以前是个很好很清廉的大官,同时也有很大的家族产业,他曾经对我有恩,所以我要赶回去看望他……”
殷凌宇微微弯下腰,仔细地给天佑讲清楚他失约的理由。
夜莺听了殷凌宇的描述,不自禁地咬了唇。
“你说的那位大人物,是姓夏吗?”
殷凌宇不以为意地问。
“你认识他?”
“我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过他。”
夜莺飞快地掩饰过去。
“天佑,你看,殷叔叔是真的有急事,你快不要缠着他了。”
“没事。”
殷凌宇掩藏起心中的不舍,看了看夜莺,视线又回到天佑身上。
“天佑,有机会记得去看殷叔叔,好吗?”
天佑点点头:“嗯!”
殷凌宇走后,夜莺一直闷闷的,看上去似乎有重重的心事一般。
“妈妈,你怎么了?”
天佑小心地看着妈妈的脸。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了。”
夜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温柔地看了儿子。
“天佑,妈妈有急事,要立刻去办,下次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嗯,好。”
天佑点点头,他们已经在这待了好几天,什么好玩的都玩了,好吃的也吃遍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再说了,殷凌宇都已经走了。
殷凌宇回到A市,才知道情况比助理所说的还要糟糕许多。
夏思远的病重入院,导致了A市商界的大动荡。
夏老这些年,在A市的声望和地位一直稳若磐石,一朝卧病,许多居心不良的人开始虎视眈眈、跃跃欲试。
更有传言说,身体一向健朗的夏老,是因为撞破了养子的丑事,气愤惊怒之下才一病不起、几度陷入昏迷之中。
夏老有两子,长子鸿逸,年轻时颇具盛名,将家族企业经营的有声有色,家庭生活也十分美满,娇妻贤德温柔、稚女恬美聪慧。
然而似乎是天妒英才,二十年前,一场车祸,鸿逸夫妇双双殒命,同行的幼女不知死活、下落不明。
二子鸿宣,是六岁时被收养进夏家的养子,此人性格善妒、刚愎自用,不学无术、一事无成。
大哥鸿逸过世后,他也曾进入家族企业学习运作管理,无奈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导致连连亏空。
长子死后,夏老颇有些心灰意懒,很快从政界的风口浪尖退下来。
一边着手收拾二子造成的残局,一边派人四处寻找孙女的下落。
二十年过去了,夏老如今已是风烛残年……
这样的夏老,的确是经不起大的打击的。
殷凌宇蹙了眉,注视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夏老,一时静默,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轻微声响。
没有人知道,殷凌宇的父亲殷睿珏,年轻的时候,曾经受过夏老的恩惠,并私下拜了夏老为师。
“对不起,夏老,我有负你所托……”
殷凌宇歉疚地握了握夏老微凉的手,轻声做出许诺。
“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找下去的,直到找到她为止。”
殷凌宇刚从病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夏鸿宣,他皱了皱眉,把一抹不悦的情绪深藏了起来。
“哟,这不是殷董吗?”
夏鸿宣脸上浮起不合时宜的笑容,大声地说。
“你可是位大忙人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家父?”
“像夏老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自然会有无数人,心中对他充满了尊敬和仰慕之情。他生病住院,大家自然也是会关心,会前来探望的。”
殷凌宇语意一转,冷冷地说。
“病房不宜喧哗,夏先生还请自重。”
“殷董你说得对。”
夏鸿宣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
“你瞧我,这看到殷董一高兴,把这里是病房这事都给忘了,该打、该打!”
“夏先生的心可真是够大的。”
殷凌宇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眼夏老的病房。
“夏老还在昏迷中,你怎么就给忘了?”
“这……”
夏鸿宣脸上的笑,终于有点挂不住了,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家父身体一向健朗,这次虽然病得有点严重,不过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夏老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殷凌宇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