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琼欢喜的挣开楚颜华的制止,小跑着过去。云若音撩起帘子微昂着头看向山腰的凉亭里,木兰青缎的罗裳合宜的包裹着脖颈,发髻间翡翠绿如水,颤巍巍垂着几颗真珠,脸色也有些病白,腰间一掌宽的绢带束着羸弱的纤细。
楚玉琼一边搀着云若音,蹙着眉道:“云姐姐身体不好,怎么还来,大哥正要打发人去瞧瞧呢。”
云若音笑笑:“整日在家躺着也是无趣,答应了你要来的,不妨事。”
孟洵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摇着把扇子倚着柱子打量着云若音,打趣的道:“宁王兄瞧瞧,晋南也是个养人的地方,云小郡主这般风姿,京城里比得上的有几个?”
宁王不搭孟洵的话。楚颜华眸子闪了闪,看太子也一副和善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一看就是在算计着什么。
楚玉琼拉着云若音与宁王和太子一桌同坐下,宁王寒暄着问道:“听父皇说小郡主是因为身体不好被云郡王送去晋南休养的?”
云若音道:“是,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宁王殿下。”
太子忙说:“无妨无妨,快好生坐着。”
宁王又道:“小郡主与本王同一日进京的。”
不是问她,而是告诉她。
云若音问:“不知宁王什么时候进京的?去了哪里?”
宁王微偏头看了眼楚颜华,楚颜华笑道:“小郡主有所不知,宁王殿下说的正是,郡主与殿下同一日进京的,只是郡主早了些时辰。”
云若音不说话,只是认同的点点头。
宁王又道:“不知郡主进京走的是官道还是水路?”
云若音似是怔愣了片刻道:“淮江也是官运吧?”
孟洵摇着扇子插一嘴:“嗯,货运上是这样的,可是淮江没有运载人的官船,所以少有人走水路,小郡主怕是弄错了。”
太子见云若音不再说话,以为是被宁王为难委屈了,忙道:“说这些做什么,小郡主身体不好,还不快上茶水来。”
太子外行,衣食都是随着的,此时忙有婢女奉上茶水点心来。云若音只是坐着揖礼:“劳二位殿下费心了,只是茶与药不能同饮,臣女是服过药才来的,还望殿下谅解。”
太子一愣,许是没想到云若音会拒绝,忙笑道:“无妨,是本宫疏忽了,来人。拿些清水来。”
楚玉琼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软鞭,撅着嘴不满道:“宁王哥哥和太子殿下可没对别人这样上心过,云姐姐这才回来就不一样。”
楚颜华蹙眉:“玉琼,不可胡言。”
楚玉琼气恼却不敢顶撞楚颜华,一行人干坐着也有些尴尬,孟洵正思量着四处走走,太子手下的婢女禀报道:“殿下,玉扇公子到了。”
一辆平淡无奇的马车上下来一人,白衣素簪,腰间玉佩上银丝线做的流苏熠熠生辉。来人上了亭子,大大方方作个揖就捡着座儿坐下。
孟洵挑眉:“玉扇公子?十年前天下文秀一笔占了铜雀才子名头的玉扇公子?”
“不才,让各位见笑了。”玉扇施施然摇着一把金丝滚边的折扇。
楚玉琼盯着那扇子瞧了瞧,又瞧了瞧玉扇那张俊美的略显秀气的脸,咦道:“公子这把扇子好漂亮啊,价值连城吧?”
楚玉琼的性子看不得文儒雅士那一套文绉绉的,见着玉扇心想不过就是个会舞文弄墨的文弱书生,还装阔拿一把土的不能再土的金扇子,免不得嘴上就先损两句。
玉扇一脸无害的笑道:“小郡主此言差矣,在下这把扇子画是仿的,材质也是赝品,金边也是假的。在下本是有把好扇子的,但是被云郡主看上了,在下没得用,只能凑合凑合了。”
楚玉琼瞪大了眼睛拽着云若音:“云姐姐,你居然看上了他的扇子,他的破扇子有什么好的,你若想要宁王哥哥和大哥那里价值连城的宝贝多的是。”
太子脸色也有些不好,可是楚玉琼硬是装作看不见,对玉扇是损了又损,下面的人都掩着嘴笑。
云若音不动声色的笑笑,将宁王和楚颜华目光里的交流尽收眼底。孟洵站在亭子外指着一处翠郁葱葱的地方道:“那地方花草茂盛,前面江水泠泠,往北正好能看见悬清寺的钟楼,我们过去看看。”
众人附和道好,一行人由孟洵领着往那处去,青萝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拉一拉云若音的衣服,小声道:“郡主,那地方到处都是青苔,你要小心。”
云若音点点头嘱咐道:“待会儿不论怎样都不能出手。”
青萝担心的看着宁王的背影,他总觉得今天宁王一直在针对郡主,而且太子似乎也有心试探,连楚颜华和孟洵都掺和进来。青萝不禁气闷的想,郡主在晋南多自在啊,哪里会受这样的窝囊气。还有,风公子与郡主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坦荡荡,怎么会和这些人一样谋算人,京城人心真险恶。
楚玉琼拉着云若音就往前走,指着对面悬崖峭壁间一角钟楼道:“云姐姐,那就是悬清寺的钟楼,悬清寺是皇寺,往年的祭祖拜天都是在那里,前年东海的元鹤大师还来讲经论法呢。”
这地方确实不错,花开的也比别的地方早些,枝桠还要茂盛些。地上都是石头,还长满了苔藓。楚玉琼没想到手上力气过大会失了手,眼睁睁看着云若音一个趔趄就滑下去了。
下面可都是峭壁,高不见底的山下可以感受到淮江上瑟瑟寒气。一些个小时姐们已经吓昏了过去,一些胆大的也愣在原地,吓得不知所措。楚玉琼惨白了脸哭喊:“大哥,快,快救救云姐姐。”
楚玉琼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会拉住云若音,这让在场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楚玉琼颤抖着唇安慰云若音:“云姐姐,你别怕。大哥会救你的。”
而涯下的云若音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脸色白的近乎透明了,一点唇色都没有,抓在楚玉琼手里的手也越来越没力气。
还未等楚颜华动手,宁王一个纵身已经下去了,众人再次惊呼不已。这云郡王府的小郡主可不能和宁王比,这可是太后心尖儿上的宝贝,万一出个差错,这里的人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众人惊惶中,宁王揽着云若音上来,连气都没喘一口,大步回到凉亭里,将大氅铺在长椅上才放下怀里的云若音。大家也才看清楚,云小郡主已经昏过去了,脸色惨白,连个吸气声都没有。
楚玉琼在一旁哭泣不止,楚颜华怒道:“越来越没规矩了,看你惹的祸,万一小郡主有个差错,看你怎么向云郡王叔交代!”
太子一直站在后面看戏,这时候才出声:“玉扇公子,听闻您医术不错,快替小郡主看看。”
宁王挥手制止了太子,脸色不善的道:“不用了,还是先送回云郡王府比较好。”
玉扇静静地站在后面:“宁王说的是。”
这一日,云郡王府门前,难得一见的停着宁王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