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陵安千里外的曲州,与晋南隔着一条河比邻,春来百花齐放,武林盟会偌大的庄园后山,一清风徐徐的庭台,一二十五六岁的蓝衣男子迎着风坐在栏杆上,锦绣腰带间挂一把薄剑,手中把玩着一把碧玉箫,垂落的银丝穗流光。
一莽汉模样的男子匆匆来道:“少盟主,陵安来信,云姑娘已到郡王府。”说着将一张字条递给风澜,上面写着“故地如旧,人已安,勿念勿念。”
“知道了,你去吧,要是还有信来,记得一定告诉我。”风澜将字条折起揣进怀中,对那莽汉道。目光看着西北方,曲州西北千里云山外,大约就是陵安了吧?
风澜想起初见云若音时,那一场比试是何等的酣畅淋漓,那时的风澜不过二十岁,云若音才十五岁,却都是武学奇才,性情相投,这一相识便是五年,到如今,一人已然离开晋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而京城,青萝早就想见见能与风澜那样的人相比的世家公子是什么模样。一上午都跟在云若音身后念叨,云若音耐不住她这样缠,只好妥协:“去备车,去楚郡公府。”
“是,”青萝欢喜的答应的跑出去。
马车才停下,一少女就迎了出来:“云郡主。”
云若音下车,就见一身劲装的楚玉琼,打扮上倒是利落,只是还未成熟,一脸稚嫩的做着大人们该有的礼数。云若音扶起她:“你我相同,不用如此大的礼数。”
门内出来两公子哥,楚玉琼对白衣男子道:“大哥,孟大哥,这是云郡王府的郡主。”又对云若音道:“这是我大哥,这是荣国公府的孟洵哥哥。你不在京城这么多年,大约都不认得了,小时候你都见过的。”
楚颜华淡淡含笑:“郡主,云郡王乃是从一品郡王。开国郡公不过二品郡公,礼数还是要的。”
都说楚郡公少年时也是俊才,看楚颜华无论气度容貌怕是都不输楚郡公当年风采。就连那孟洵小小年纪已有大家风范,京城果然英才辈出。
“楚世子,孟公子。”云若音才躬身见礼,那孟洵一个箭步上前:“哎,小郡主多礼了,咱们都不是外人,私下里就不用这些繁琐虚礼了。倒是你身子不好,还是多注意才好,听颜华说你早就进京了,本该去拜访的。”
云郡王府不比其他诸侯,云郡王膝下无子,长女已入宫,只剩下云芷担负云郡王府的日后了。虽是男女有别,但朝廷也有不少女官参政,倒也不觉得不妥。
“是,”云若音应道。这个孟洵还真是个真性情的,才见面说话就不知顾虑,云若音有些好笑的想,倒是这个楚颜华,一句话不说,却似乎将身旁一丝一毫握在手里。
鬼门的卷宗上记载“落白三千雪,云锦绣风华。花间纵风流,莫比楚颜华。”说的倒是一点不差。
“玉琼,请郡主到花厅坐,郡主身体不好,不宜久站。”楚玉琼听了忙上前与青萝一左一右搀着云若音跟随楚颜华和孟洵进了花厅。
几人在花厅闲话,云若音坐了半晌脸色有些微白,孟洵打趣道:“小郡主身子实在太弱,昨日我与颜华在悬清寺后江见着一少女,大约与小郡主年纪相仿,身手可是了得。”
云若音瞥一眼一旁添茶的青萝,不动声色的道:“让孟公子见笑了。”
“哦?京城还有这样的人?”楚玉琼不似常人家的小姐,不喜诗书女红,偏偏喜欢舞刀弄剑。有楚郡公和楚颜华指点,在武学上也小有成就,听闻这样的事稀奇的不得了。
孟洵也说的起兴:“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呢,还有更奇怪的,听说宁王兄前夜进京遇刺了,救了宁王的也是个少女,可是连宁王都查不到那人是谁,来无影去无踪,真是厉害。”
楚玉琼不信的问:“大哥,可是真的?”
楚颜华笑笑:“这些事也是略听父亲提起,京城龙蛇混杂,若有也没什么稀奇的。”
楚颜华看着云芷道:“小郡主身体不好,不宜久坐,你带郡主去厢房歇息。”
“哦。”楚玉琼听楚颜华这样说,这才压下追问的念头。却打趣云芷道:“云姐姐若是能学武就好了,你我一同修习,岂不是一件快事。”
“玉琼,”楚颜华蹙眉。楚玉琼见状便不敢再多言了。
从开国郡公府出来,云若音依偎着锦垫养神,窗帘随风飘动,路过“落庭芳”时见一紫衣女子倚在栏边,身后跟着的婢女说了句什么,便匆匆离开了。青萝惊道:“那不是黎蓁么?”
落庭芳,京城有名的青楼,楼里的姑娘姿色自然不必说,单是舞曲就是独一无二的好。在落庭芳一杯酒一夜春都是金银累出来的,实实在在是个削金窝,想要和楼里的姑娘说句话也得要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更遑论看舞了。
三楼一雅致的房间里,老鸨玉娘满面春风,眉眼间风情丝毫不逊哪个头牌:“呦,太子殿下,贵客稀客呀。太子殿下是想听曲儿还是别的什么?奴家这就去安排。”
当今太子年仅二十二岁,已有侧妃和妾侍,平日里从不会晃人眼出入风月场,这让玉娘有些受宠若惊。
太子燕时显懒懒的斜倚在榻上,闻言道:“哦,除了听曲儿看舞,还能有什么别的?”
“太子殿下要的,奴家自然安排。”玉娘有些谄媚的道。
燕时显不屑的怒哼一声:“本宫岂会看得上那些货色,听说落庭芳的头牌黎蓁不仅能歌善舞,把她给本宫叫来。”
玉娘吓的脸色都变了:“太子殿下,使不得啊,这,这,黎蓁不接客的。”
“放肆,”燕时显重重的拍案道:“本宫要的,你敢说不?”
玉娘顿时伏在地上,颤巍巍道:“太子殿下恕罪,这,玉娘也无能为力。黎蓁是落庭芳的头牌不假,可却不曾卖身与落庭芳,她接不接客奴家实在过问不得。”
“哦?既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那要这落庭芳有何用!”燕时显怒道。
门外突然传来一女子清丽的声音:“玉娘。”门推开,进来一紫衣罗纱貌美的女子:“玉娘下去吧,这里由黎蓁伺候着。”
玉娘不见燕时显反对,见黎蓁笑意浅浅的看着她,只得退下。燕时显微眯着眼打量着黎蓁,黎蓁落落大方的在下首坐下,倒了茶递给燕时显:“殿下非要见黎蓁,是为何事?”
“要你助本宫,如何。”燕时显一眼不离黎蓁,打量着她的反应。
黎蓁道:“宁王有楚郡公又有一个秋镜泱,太子殿下该早做决断的,怎么一年了,殿下才想起来。”
早在一年前初到京城,还未成为落庭芳的头牌时,黎蓁就去见过燕时显,也早就告诉过他,想要斗宁王,就要斗得过他身边的人,她可以帮她看着秋镜泱。可惜,宁王势力越来越大,太子始终下不了决心。
“你要本宫如何信得过你?”他燕时显论心计是不如宁王,可他不傻,不能凭白信一个舞姬。
黎蓁从袖袋中掏出一封密函递给燕时显,燕时显怀疑的打开,上面字迹清晰的写着“云郡王府”几个字,燕时显登时变了脸色,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