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黎明前,总是特别黑暗冷清。墨蓝色天幕上,微小而密集的星星明明灭灭,月亮黯淡得没有生气。一层层半透明水汽似的岚雾将本就微弱的光辉晕成毛茸茸的一团氤氲。
湮无澜在熵晏阁前站定身体,感受到其中一股极为强大的,阴冷熟悉的能量波动,心下微微一震,立即进入了阁中。同时,身后厚重的门吱哑响过,然后砰一声关上。
大海般浩瀚无垠的空虚和黑暗顿时汹涌而来,张牙舞爪着将人吞没。
“嘿,湮无澜。”黑暗中,湛箜尘的声音阴冷戏谑,“弟子一直敬候着掌门您来惩罚呢。”
“湛箜尘,你要与焚湮山为敌?”
湛箜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出了自己缠绕着哀魂的悲鸣的右手。此时,哀魂的悲鸣因为有了未殣骸能量的缘故,变成了富有生命力的暗红色坚韧藤蔓。暗红的微光弥散开来。
“好。如此,倒是更好解决问题了。”就算……直接杀掉,也不会有谁埋怨了。湮无澜微微有些不忍,十指间,减弱了能量的海蓝色光芒沉稳而娴熟地跳跃飞舞成一条条丝带般的流光,蓄势待发。
湛箜尘咧开嘴巴,暴戾地笑笑,哀魂的悲鸣铺天盖地的朝湮无澜涌去。
湮无澜敏锐地察觉到几乎每根藤上都有成千上万根细小的刺,每根刺上还有几十个更细小的倒刺,一旦扎入皮肤,被攻击者便几乎没有脱离它的可能。他的眼神瞬间变冷,仅余的一丝不忍瞬间烟消云散,于是法力全开,凌厉的劲风划破了湛箜尘的脸颊。
湮无澜组建了一道法力屏障围在自己周围。那些哀魂的悲鸣一触及屏障,便被屏障上的能量腐蚀融解掉成一滩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屏障缓缓流到地上。
湛箜尘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在一根细小的藤蔓中注入被他从未殣骸能量中提取的那种阴冷刺骨的感觉成分,然后将那根细小藤蔓混杂在无数根藤蔓中,向湮无澜击去。
当那根细小藤蔓接近屏障时,它陡然改变方向,向下直接进入那一滩腐蚀后的暗红液体中,然后释放出阴冷的成分。
因为湮无澜的能量是至阳之属,所以容不下至阴之能的存在。那能量屏障便开始分出能量分解这些至阴能量。于是能量屏障的底部,正在湮无澜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悄然变得越来越薄。
但是湛箜尘同样没有发现,湮无澜通过哀魂的悲鸣,将一缕缕带有腐蚀破坏性的能量,注入了湛箜尘的体内。
突然——
“轰!!!!”熵晏阁厚重的大门被轰碎,碎块向内倒去。
阁门口,尊兮踹出的右脚还没来得及收回,停在半空中。月光中,他的表情狰狞扭曲,眸子紫得近乎黑色,本该是眼白的地方也变成了紫色,几根血管纵横其中,显得异常残暴,和平日里那种从容优雅完全判若两人。
“湮——无——澜!!!!”
尊兮刹那便至湮无澜近身处,没有武器,没有玄术,他的指、拳、臂、肘、肩、腿、膝、脚仿佛就是最好的利器,向湮无澜不断重重击去,令人眼花缭乱,看不清他的动作。
而湮无澜因为擅远而不擅近,更不擅这样直接的肉搏,所以陷入了下风。而在措手不及的慌乱中,他竟退到墙边,自己断了后路。
尊兮的眸中,几乎没有了冷静,只有狂暴到极点的疯狂和乖戾,攻击有条不紊而毫无章法,看似直白简单却几近毫无破绽!只见他周身,紫色光芒不断闪现,宛如流星划过,带出一道道光尾。湮无澜的身上偶尔有血雾爆出来。
湮无澜突然沿着墙面飞身而上,紧接着双手迅速凭空画出一个复杂玄奥的纹路,将能量凝实出万仞海浪。带着强大的带有腐蚀性的庞大能量海浪浩浩荡荡,翻涌着白色的泡沫,向尊兮狂猛袭去。尊兮将能量散成一团绕于周身的紫色雾气,右脚用力蹬了一下地面,便在湛箜尘有些惊愕的目光里,径直冲进那惊涛骇浪中。
然后,那巨大的能量波浪开始渐渐变淡。
湮无澜一口鲜血喷出,受到重创般瘫软地靠在墙上。
在逐渐消散的能量残雾中,宛如野兽一般的深紫色身影流星般窜出,周围的残雾被那道身影冲击得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尊兮至湮无澜旁边,右手捏住他的左肩,左手捏住他的右肩,双手逆向用力一拧。有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响起。
湮无澜咬合的牙齿因用力而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喉咙中发出痛苦的低吼。
尊兮紫色双眸中闪过野兽般的嗜血。他的手指深深扣进湮无澜肩膀的血肉中,猛然撕扯,湮无澜的两条胳膊竟是被生生扯了下来。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耳际只剩血如泉涌的汩汩声。
尊兮一个鞭腿扫在湮无澜头上,他倒在地上,嘴唇有些颤抖。然后他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看在夙笙的份上,不杀你。”尊兮的瞳恢复了往日的颜色,脸上狰狞的表情也变回了优雅从容。他忽然转头,看着湛箜尘,微笑道:
“呦,新的【送葬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