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不是很好,风衣里面的礼服好紧!真的紧,腰上的肉在贴身的绸缎上特别明显,坐在车子里不禁反思,这段时间是不是吃太多了,还是谈大爷记错我的尺码。“我们还有多长时间?现在回去一趟江边会赶得及么?”寻思这样凑合还是不妥,我打算回去换套合身的。
“嫂子,去一趟江边来不及的,我们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了,从这过去宴会那里刚刚好,只余几分钟时间。”
我只能作罢,迟到总比礼服问题要失礼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礼服的原因,我的心里越发有些忐忑,提着配饰的坤包手心竟溢出了汗。
宴会是在程棠伟的豪宅中举行的,一?位于市郊的豪华别墅,远远的就瞧见了一大片的车子泊在屋子周边,估计有不下五十辆,我略略看了下,觉得胸口闷闷的,车窗打开了都减轻不了这种感觉,宾利,劳斯莱斯,兰博基尼,法拉利,宝马,路虎,卡宴,悍马,奔驰,奥迪应有尽有,百车竞艳般。之所以我会认识这些标致,这还得归功于谈晖,前些日子在医院陪他为打发无聊买了几本杂志,其中就是名车,他还不乐意看,鄙视了我好久,我赌气的自己看了两天,不禁苦笑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
我是头回来这,车子越驶进去我越紧张,左右瞻望着谈晖的身影,却没有寻到,司机把我送到院子门口,调头走了。
这是一?独立的别墅,不同于我见过的谈晖那两栋房子,他的装修很是洋气,颇有欧式风格,像小洋楼,可实际面积却很大,一个偌大的庭院,种满了花花草草,显然在今天还做了特殊处理,摆满了百合花束,香气袭人,鹅卵石铺成的路错综复杂,我顺着屋子里传来钢琴曲的旋律走了进去,可是院子真的很大,我都渐渐怀疑我有迷路的可能。
一声“咦”突然从成簇的花草中传来,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昏暗的路灯下我只隐约的看到有两个人影,看不清面目,好像是一男一女,我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一面暗自恼怒刚刚没有叫司机Call一下谈晖,一面大步的往前跨着。
“请等一下,小姐。”是刚刚那个女声,我止住了步子缓缓的转过身。一个约摸与我同龄、中等身材、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女孩正着看着我,眼里笑意盈盈。
“是在叫我吗?”我轻轻的问,本是想借机问路,但在看到她后有些讶然,她居然没有穿礼服,莫名的对她有些防备。
“是的。请问你是?”她应道,随即又问道。
我烦躁顿生,哪有人这样问人话的,我是谁还要弄得路人皆知?不便发作,看了她一眼,我淡淡的说:“我是来参加宴会的。”
“哦,我知道,你是哪位的朋友呢?”她又追问,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我失笑的摇头,转身往里走,当然,这是貌似胸有成竹的。
“小姐,需要我为你带路吗?正厅不是在这边呢。”她追了上来,穿着球鞋很快就走在了我旁边。
我对她的穿着难以理解,穷追不舍更加莫名其妙,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厌烦也不能发脾气,只好点头说了句谢谢,与其乱逛不如赶紧找到谈晖。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呢?我看你好面熟哦。”
“就叫我苡涵吧。”这个女孩未免也太多问题了吧?我一向不喜欢跟陌生人交道,更不能接受一个热络的陌生人,世间万物都是存在因果关系的,没有谁会无条件的给予别人什么,我从不能把别人的热络以天性来理解。
“呃,你可以叫我阿琳。”她可能觉出了我的不快,赶紧介绍自己,“对了,你应该跟程,呃,程。很熟吧?呃,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她吞吞吐吐的又问,似乎在对程棠伟的称呼上有些打哈哈。
“你是说程棠伟,我们是朋友,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女朋友三个字还是忍住了。
“朋友的朋友?是哪个的朋友呢?”
我实在是佩服她了,短短的距离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这人不去当记者真是浪费了!我没好气的说道:“谈晖。”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该就这么把他的名字给说出来的,真希望这个女孩不认识他。
“谈晖?你是谈晖的朋友?是女朋友吗?”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很是激动。
我眉头一皱,挣开她的手,没再理会她。大跨着向前走去,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因为我看见了大门。
我是带着几近兴奋的情绪加入宴会的,在此之前我陪他参加这种聚会不下过十次,按理来说我不应该会有这种情绪的,可是这晚我是真的感觉很兴奋,整个心都因着之前的沮丧以及后来的惊喜产生了巨大的落差。而这份落差正好应证了中国一句古话——乐极生悲。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为自己的冲动及“傻气”付了高额代价后,我才明白到这晚我做出的决定有多么的愚昧,而所发生的一切又是多么的狗血,人心叵测,世事难料让我除了在为错误而感叹,也学会了在重拾幸福后珍惜。
我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是让我始料不及的。各种角色各种神情都有,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头回跟着谈晖踏进宴会的“村姑”了,不会再为着那些衣着光鲜华丽暴露的女子而惊诧,也不会再望着她们身边那肥得与即将临盆的产妇无多大差异的老男人而咬牙了,更不会攥着衣角不知所措两腿发软承受着他人的注目礼了。就在我寻视着那熟悉的身影间我看到了许多不陌生的面孔,朝他们笑笑,于是得到了更多的笑容,有的很是夸张,比如那个法院的袁庭,远远的举杯间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黄牙硬是呲得有些刺目,我无语极了,只得敷衍的笑笑。
“苡涵?”
“安菲!”终于见到了个还算熟识的人,我松了口气,发自内心的笑了。
安菲,程棠伟的女人,也就是我在“盛世康年”客房里与程棠伟较量时出现的气质美女,跟她的真正相识是在前不久的一次偶遇,那天我正在超市里购买泡面,金麦郎的袋装面居然好多都是碎了的,我联想到有人说生气的最好解决方法就是去超市捏方便面,于是碎念那些不人道的人,就算要捏也该捏其他牌子的呀。正纠结着一声吃笑从身后传来,安大美女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直乐呵,我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她是何方神圣,她用“这也算是有缘吧”邀我去对面的上岛喝咖啡,我不太沾咖啡,于是要了杯白开水,她当时怔了一下,倾刻又是温婉的笑容,东扯扯西落落的,记不得聊了些什么内容,她话不多,我是更加,但总体还算愉快吧。后来她说正巧开了新车,要送我回家,并扬着驾照说早已顺利考过,弄得我倒不好意思,想起家里还有些叶子炸的家乡特产红薯片,正好可以给她偿点,也算礼尚往来。也就为这事后来我还出了丑,我没想到谈大爷看到我从一跑车下来居然吃味,一进门就阴骛着一张脸,不由分说的封住我的唇,连让我解释的余地都没有,然后停好车后的安菲杵在门口笑得抽疯,红薯片都没拿就走了。谈晖恼羞成怒,真泛嘀咕“怎么又换车了。”
后来安菲跟我就来往的多了,程棠伟来找谈晖时她会跟来,偶尔还会打电话叫我一起去逛街。我有些纳闷的是这回生日宴我并没有接到她的邀请。
安菲看到了我,眼里没有我料想的欣喜,反倒是眉头好像皱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今晚的她真是让人眼前一亮,虽说以往她也不差,但大多时候看到的她都是一身素装,淡若菊般,谈晖都曾揶揄过程棠伟“咋就被你给找到了安菲这等久居广寒宫不染尘埃的嫦娥”。一袭明紫色的礼服由她高挑的个子撑着还是长得拖地,称得她的纤腰不盈一握,头发挽起,一撮刘海随意的落在额前,几个小卷从上垂至脖子,搭在锁骨上,配上一条耀眼的项链,真是说不出的柔美,我环顾四周,莺莺燕燕的佳丽数不胜数,可几乎没人穿紫色,许是因为一穿不好就显得老气横秋吧。如此一来,更将安菲的美添了个层次。我不禁感慨,自己这身子似乎还是远远不够纤细,愈发觉得自己身上的礼服贴在身上都拈不起来一样,莫不是这段时间又胖了些?
我甩甩头,由衷地对她笑说:“安菲,你今晚真漂亮!”
“噢。谢谢,走吧,过去喝杯酒。”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转身的一刻,我的笑容被定格在嘴边,弧度依旧,旁边的安菲失措的抓紧了我的手,仿佛是要按捺住我。
这一刻,我的心被尖刀划了一下,仿佛是狠狠的,一模一样的款式,一模一样的颜色,一个是量身订做般的合身,一个却像是偷来的般不堪入目,心如同掉进了冰窟一样的凉,我已经不敢去想,这一切的背后暗藏着怎样的阴谋,我又究竟被置于何地。
短暂的定格,疼意终于迟迟的来了,惊醒了我,转过头,轻轻的对安菲说:“不是说要去喝酒么?”想要咧开嘴角,却有种被胶布粘得固定的、死死的感觉。我终不是个子,演不来这场狗血。
“唷,这不是苡涵吗?我没看错吧,今天这身打扮可真是漂亮啊,只可惜怎么……”话留了一半,却意味深长、直攻要害。打蛇打七寸,秦梅一直精通这点。我回头冷冷的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从没有哪个时候有现在这样恨她。是的,我恨她,在这一刻。
“姐……”轻柔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刚刚那跋扈凌厉。无害的笑容融入我的眼中,干净清澈,巧唇再度开口:“不好意思,她酒喝多了。”
有些人是看一眼就忘不掉的,有些人是一开口就让人铭记的,我鲜少记得清只谋面一次的人,除非她很有特色,而眼前这个女子,我是忘不了的。她综合了以上两个特点,完完全全。
然后在我不知要如何反应时,我的眼球再次遭到震撼,谈晖携着似团火一样大红着装的女子从旋转楼梯上缓缓地走了下来,程棠伟紧跟其后,两人皆是一身笔挺的西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优雅呈现在众人的面前,这是我头回见到的,看着,怔怔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突然一声不谐调的冷哼从身侧传来,我又听到了那轻柔的声音,似无奈的说,“姐……”
“安菲。”远远的,程棠伟招手叫道。
安菲没有动,怔忡的愣着,神太虚,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撒开。
我在程棠伟的那句喊声中低下了头,本能的,不想被他们看到我。
“这是?丫头?”冷不丁的,程棠伟低喊了一声,我浑身一凛,原来他们已经走近,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了。
“程哥,生日快乐!那个……礼物在车上,我忘拿了……”我抬起头一鼓作气,脱口就说了个谎,睁大着眼看着程棠伟飘逸的头发,不敢望向他的双眸,而自别人看来,此时我定是在真诚的目视着他,这样多少少了些尴尬。
众人的目光一下转移到我们这堆人身上,更多的是来回移在我跟程棠伟以及安菲身上,同情的望向安菲的,鄙视的看着我的,了然的看着程棠伟的,还有看好的,当然,还有人将目光扫向谈晖,毕竟这里的宾客中有一小部分人曾见证过我跟他的相携出席,但很快我就发现看向他的眼神只稍稍的停留片刻就转移了,摒除他的嫌疑转而顺着大势。我们不能不说中国人的联想能力是很强悍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情景剧,大家便把该想的不该想的全想了。我突然觉得就这样很好,面对难堪的“插足者”身份,虚构的总比真实的要让我好受。
程棠伟是个何其聪明的男人,一瞬间的呆滞过后就恢复如常,打着哈哈貌似神气十足的说:“咱谁跟谁啊,礼物改明儿再拿不急,不过你可不许赖账啊,有这么多证人在场的。”
众人哄笑,谁也不会愚蠢到在这关头捅穿什么。我也轻笑,努力的微微低头,想要长长的舒口气,却发现胸口闷得像塞了块大石,呼吸都显得困难。我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就在斜对面的那对壁人,一个超凡脱俗卓尔不群,一个落落大方笑意盈盈,那抹伟岸,我就这样低着头都无法忽视的伟岸,压得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似乎很久以前我就有预料,而今天我终于亲眼目睹到了,他与佳人相依,终于真正的体会了,他的缄默与冷酷。更醒悟了,原来,我从未被纳入今日的宴会之中!
“咦?”
就在我苦想策谋逃离这不属于我的一切时,就在众人饶有趣味发挥想像去猜测我与程棠伟的关系时,一个简单又让我熟悉的声调从渐淡的笑声中响起,异常特别。我的心颤了一下。抬起头,人群里一个显得另类的女子正挤着身子一脸深意的看着我,不待任何人有反应突然语出惊人的来了句:“你刚刚不是说你是谈少的女友吗?”话毕一双大眼睛转向了一边的伟岸处,然后又看向我,循环来回,很无辜错愕的眼神。
这话就如同个炸弹炸在我的周围,本要散开的人群一下又止了脚步,平静变为窃语,两分钟不到,就变为了好整以暇。到底是身份不一般的人呐,我暗自感慨,头也疼了起来。
“程琦琳!”程棠伟往前跨了一步,语气恼羞的对该女子斥责:“你看你这什么样子?这像是回来给我庆生的吗?你的礼服呢?我说怎么一下就找不到你人了,你就不能安生点吗?”怒气不减反增,声音却越说越低,隐隐的我觉得他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眼神闪躲的越过对面的人层,安菲在一边扯着他的胳膊安抚。我装着无意地依循他的眼神望去,除了几个陌生的严肃的白发长者外,没瞧见其它。
“哥。你让我弄清楚嘛!”程琦琳娇嗔一声,没理会她哥而是冲到我面前,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苡涵,我早听说过你了,你才是谈少的女友,对不对?”她殷切的拉着我的手,像是要印证什么一样。
几十双眼睛涮地盯着我,整个大厅除了轻柔的钢琴曲,除了我自己?的心跳声,我什么都听不见,头顶的水晶灯发着耀目的光,像是无数的闪光灯打在我身上,就这么一下,我成了焦点。我是多想告诉她,若问我是不是他的女友,你该问的是他,不是么?可我开不了口,心悸,胆怯,畏缩。冷汗直冒,这该死的,今晚非得置我于死地么?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在一片冗长的沉默中悄无声息的遛走,又让我紧张得不知所措。
我垂着头,承受着众人的审视,满脑混乱,暗自懊恼,如果早知道这是场鸿门宴该有多好!如果细心点早打个电话问下那个人该有多好!如果刚刚不提是他的朋友该有多好!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僵局终于还是让人打破了,可惜不是我渴求的那个人。
不,也许我一直没有期待过他!起码自他下楼起,我一直没有望过他,我竭尽所能的选择忽视他。
有些梦,真实的让人害怕。
“琦琳,你刚回国什么都不知道,赶紧去换了衣服再下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处在刀锋,他一直不曾开口,最终忍不住的还是程棠伟,他拉了一把程琦琳,几乎是推搡的,我垂着头都隐隐地觉到了他的怒气。
安菲这会终于回过神了,从我身侧走上前拉着程琦琳退出人群,一边说着“各位失陪下,我先带琦琳换身衣服去。”一边匆匆离去。
始作俑者走了,这出也演不下去了,谁都没有那个出头究根的意念。
众人纷纷趁着台阶散去,留下了几个主角,各怀心思,面面相觑。我微微的松了口气,心里早是一片凄然哀默。
“阿晖,我们去领跳一曲吧。”佳人开口邀请,于是又一对壁人离去。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语气,我抬头看到了一个倨傲的侧面,再是优雅的背影。
音乐适时的换成了欢快的舞曲,那厢的宾客皆随着他们相携着走进了舞池。
我又垂下头,选择性地忽视了他那短短一瞬的迟疑。
呵,阿晖,多亲密的称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