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梦又无限坚定的答:“绝不!”
“练姑娘!即使你真的诱我爹来此,我亦已想出一个可令聂风不受滋扰之法!我有信心,聂风一定可安然无恙!”
原来,第二梦适才狠咬牙根,便是蓦然想出两全其美之法?
到底,她如何可同时保住村民不死,聂风不亡?
练心冷笑,邪笑,残酷地笑!眼见说了这么多话,始终徒功无功,她亦自知多说无用,斗地化笑为怒,道:“好得很!既然你如斯信心十足,我练心如今就去诱你父前来,看看你究竟有何天大本事可保聂风?”
“第二梦!你还是准备为聂风收尸吧!”
练心说罢,霍地身如电起,终于头也不回地悻然而去。
第二梦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尽管有点感慨练心突然变为如此,然而如今已非感慨的时候!
缘于刀皇若真如练心所言,已近在方圆十里之内,那练心若诱他前来,亦红不用半个时辰,时候已所余无多了!
她尽管心中已想出应付眼前困境之法,然而,亦必须争取时间,先喂聂风服下最后一服解药再说!
一念至此,第二梦也刻不容缓,当下捧起刚弄好的粥和解药,举步便往聂风的寝室步去!
只不知,她心中在盘算着的是什么办法?
好倦。
连服了十四日的解药,聂风内外皆寒如冰霜,每日皆瘫软在床,无法动弹,且体内解药之寒,与原先不见天日之阴寒相互交锋,互相冲击,令他的身心也感疲倦。
故而,聂风虽不像早前般昏迷不醒,但大部份的时分皆在昏睡,就像此刻,他的人也是昏昏沉沉。
然而在昏沉之中,他蓦然感到,一个人已经轻轻的扶起他,更一口一口的喂他服药。
聂风不问而知,来的人应是“文英姑娘?”
是的!如今为聂风喂药的人,正是刚会过练心的第二梦,亦即聂风口中的文英!
“嗯”但听聂风此问,第二梦从喉头沉沉的应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话,继续默默将药送到聂风口中。
唯是,聂风虽仍无法张开眼睛视物,从第二梦的声音听来,也似感到有点不妥,他又问:“文英姑娘…,你的声音听来,好像有点不大开心”
“你有心事?”
第二梦强颜装出一声干笑,答:
“不…聂大侠…,我…并没什么,可能…有点倦吧了。”
见第二梦否认,聂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继续服药。
然而,不知如何,也不知来自哪儿,聂风赫然感到,一滴温热的水珠,竟滴到他的脸上!
他,更嗅到一阵血腥之味!
啊…?那到底是什么?难道是聂风心中一沉,就在此时,第二梦已将最后的一碗解药,全然喂他服罢,她立即站了起来,端起那药碗,便欲转身返回厨中,更边行边说道:“聂大侠,今日已是你最后一服解药,那个十二惊惶曾有留言,你服下这最后一服药后,待半盏茶时分一过,体内两股冰寒便会作最后抗衡,亦是你能否彻底驱除寒毒的最重要关口,也是你最危险虚弱的时刻。只要你能熬过这个关口,非但能寒毒尽除,甚至你的眼睛,亦能再度视物。”
“我已为你弄了稀粥,希望你一会能顺利药到毒除,便可再尝我弄的粥了。”
说着已急着举步出门。
第二梦如此急着步出房外,全因为适才滴到聂风脸上的温热水珠,其实是她咀鼻渗出的血!
却原来,为聂风煎罢最后一服药后,十二惊惶打进第二梦体内的无上罡气,已然耗尽,她自己亦再无罡气护体,断情七绝的火灼刀劲复再发作,焚灼着她的五脏六腑,致令她的咀鼻不由自主渗出浓浓血丝,苦不堪言。
她,又再次回复了原状,还有数日,便要被刀劲焚为灰烬而死!
而她急欲离开,当然是不欲聂风生疑,谁知就在她快要步出房门刹那,聂风忽地叫住她道:“文英姑娘”
第二梦随即止步,回首问:
“聂大侠…,什么事?”
聂风道:
“我突然感到渴得很,可否让我先吃一点稀粥?”
啊?他要吃粥?他要吃她所弄的粥?
这段日子,其实聂风并不大愿吃第二梦所弄的粥,缘于她弄得实在很糟很糟,若非要挣回气力,恐怕聂风宁死也不愿下咽;这一点,第二梦其实早已心中有数,故她一直异常努力,望能将勤补拙,弄出一锅聂风真心愿吃的粥想不到,就在今日这个最后时刻,他竟蓦然主动要吃她弄的粥?第二梦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她战战兢兢地步回聂风身边,端起适才放到桌上的粥,开始一口一口地送到聂风咀唇,声音有点颤抖地问:“聂大侠…,我弄的粥…并不好吃,你向来也…不大爱吃,何以突然要吃…我弄的粥?”
聂风温然一笑,饶有深意的答:
“你弄的粥,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说着已一口一口将粥吃下,更像是吃得津津有味,眨眼之间,竟已将那碗粥吃个清光!
“好吃!”聂风轻舔咀唇,微笑着道:
“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其中一碗粥!”
第二梦呐呐地道:
“聂大侠…,我的粥,真的…那么好吃?但,就连我自己也感到,我的粥根本就没有米香,火候也拿捏不好,味道不足”
聂风又温然一笑,道:
“是吗?一碗粥的味道真的如此重要?”
“我反而更着重弄粥人的心。”
“弄粥人的…心?”第二梦一怔,不明白聂风要说什么。
“嗯。还记得小时候,我爹聂人王为了我和娘亲而退隐田园,那时候,他每日皆会为我和娘亲煮粥,更不时向邻舍求教煮粥之道,到后来,他真的能煮出一手好粥。”
“然而,他在煮粥初期,所弄的粥却不大好,可是,小时候的我,看着他冒着腾腾热气,在厨内大汗淋漓,努力为我和娘亲煮粥的样子,我那时便觉得,爹煮的粥,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粥,甚至比什么苏杭名厨还要美味百倍!”
“而今日,我终于也遇上可以和我爹比美的粥,全因为你煮的粥,也和我爹当年一样,是用‘心’而煮!”
用“心”而煮?
聂风此言一出,第二梦心头当场一阵震动,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干了一些受诵郎偷氖隆?
她练断情七绝练了十数年,无论练至多么闲熟,其父第二刀皇也从不欣赏,还不断她再上一层。对她来说,这种练刀生涯根本毫无意义。
然而,仅是一锅弄得糟透了的粥,聂风却无限感激,全因为他懂得欣赏她要为他弄一锅好粥的“心”!
霎时之间,第二梦只觉五内翻涌,一双眸子,竟罕有地泛起一片泪光,一片像她这种修习断情七绝的人,绝不容、也不许有的泪光!
缘于她一旦动情,她体内的七绝刀劲,便会更烈更狂,不断焚烧她的五内,甚至会令她痛极而亡!
然而,她已经快要死了,一月限期将至,她在数日之内便要焚身而死,还怕什么痛极而亡?即使动情令她死得更快,她也再不顾了!
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动情一次,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尝一次流泪的滋味吧!
这样一想,第二梦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滑下她的脸庞,她的心中,更充满无言感激,为聂风懂得她的努力而感激!
几经辛苦,她方才能张口说话,哽咽地道:
“聂…大侠,谢谢你…此番体贴之言,我的粥…弄得…那么糟,其实…不值得你…如此过誉”
说着又已转身,欲要步出房去,全因纵然聂风的眼睛看不见她,她也不想他听见自己泪珠滴到地上的声音,嗅到从她咀角血丝散发的浓浓血腥讵料,聂风此时又在她身后送来一句,道:
“其实,我适才所说的,一直是我心底最想说的话;而你为我所干的一切…,我亦已…全都晓得”
“梦…姑娘”
如被惊雷轰中,第二梦当场呆若木人止步!一双眸子更睁至老大,就像无法相信自己适才听见的一切!
聂风竟唤她作梦姑娘?
那岂非是说…,他已认出了她?
第二梦连随回身,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聂风,问:
“你…为何会唤我作…梦姑娘?”
“我叫…文英”
聂风无限怜惜地道:
“梦姑娘,你也不用再掩饰下去了。虽然我仍不知道,何以你的声音会变得沙哑,还有你何以不以真姓名相认,但我可以肯定,你,绝对是她”
“那个曾视我为毕生唯一朋友的梦姑娘!”
眼见聂风如斯肯定,第二梦心知自己强装下去也是徒然,更何况是聂风认出她,她并没未有违对十二惊惶的誓言,她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是…的。聂兄,想不到我始终瞒不了你,我,真的是你认识的那个梦”
“只是,我的声音…已变了,你也从没见过我的真正容貌,你,到底是如何认出我的?”
“认人多以声音容貌,只是,有时候,真正最有效之法,还是以心认人。”
“在过去半月以来,你一直竭尽心力,要为我弄一锅好吃的粥,若你真的只是受人所托的村姑文英,便绝不会如此。”
“我记得,与你联袂上路途中,曾向你提及自己小时候很爱吃粥,故我相信,你当日一定已将此话记在心中,才会念念不忘要为我弄一锅好粥。”
是的!当日聂风不但向第二梦提及小时候吃粥的事,更曾说过,希望有朝一日,会有一人能为他弄一锅可以比美其父聂人王所弄的粥他本是有感而发,却没想到,他的一言一语,一谈一笑,早已深深刻在第二梦的心中“但…,我为你弄粥,也许只是巧合而已,你又如何能够如此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