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苏明的‘家’在一栋破旧老式居民楼里,为什么要用引号?因为,安苏明觉得这个不是他的家。他机械式的攀爬着楼梯,每次脚踩着这些冰冷的楼梯时,他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他不想回这个地方。在思绪万千的情况下,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302这个显眼的门牌号码旁边。
他右手悬停在把手上,停下脚步。里面传来阵阵争吵声,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最为洪亮尖锐。如果不是安苏明太过熟悉她在和谁争吵的话,恐怕都会以为这个女人在发神经似的自言自语。那个扫把星怎么还没来?死在外面最好。这是安苏明在门外听到的一句内容,当然,他也知道‘扫把星’指的是谁。
当安苏明进去这个不愿进去的家后,看到厨房里那个嗓门洪亮的女人正在刷碗,旁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人。他们也是因为安苏明的到来而停止争吵。
“哎呦诶,安大少爷还知道回这个寒酸的破家啊,”女人冷嘲热讽说着,狠毒的目光怒视着安苏明,接着又换了一种口气,说:“怎么不死在外面。”
“够了,你少说点行不行。”男人拉扯一下女人的胳膊,颇为生气且又无奈的眼神看着那个女人,然后又温和对安苏明说道:“苏明,你吃饭了没有啊?肯定是今天放学有些晚了吧?我们都以为你在外面吃了,所以就没给你留。如果没吃的话,叔叔给你重新做,好不好?”
“不用了,叔叔,我在外面吃过了。”安苏明对自己的叔叔安毅成勉强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还没等安毅成回答,他的婶婶就抢先一步的说:“哼,人家安大少爷当然是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了,哪会瞧得起这种粗茶淡饭啊。”
虽然这话很伤人心,安苏明却平静的沉默下来。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已经生活了四年了,对婶婶的尖酸刻薄也变得习以为常。而一向平和沉稳的安毅成却一改往日温顺态度,怒不可遏的向那个女人狠狠的打了巴掌,指着她的鼻子说:“季慧芳,你他吗的别太过分了。再怎么说,安苏明是我的亲侄子。”
“好啊,姓安的,你们合伙欺负我是不是,这日子没法过了,明天就离婚去。”季慧芳狠狠的将手中的碗在地上摔个粉碎,捂着红肿的脸,气冲冲的将挡路的安苏明推到一边,之后又将房间的门甩出一声巨响。
“叔叔,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安苏明委屈的说,眼睛里已经变得有些红润,不过他并没有让安毅成看到。
安毅成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烦躁的点起一根烟,说:“哎,你婶婶就这副德行,你也别往心里去。你爸妈不在,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放心吧,苏明,有你叔叔在,你婶婶欺负不了你的。”
安苏明点点头。
“对了,明天正好是周末,你去看望一下你爸爸吧,他就算是犯了无法原谅的错,但他毕竟是你的爸爸。而且,上次我去看他时,他总是想见你一面,希望你能原谅他。”
别人听到‘爸爸’这个温暖的名词后,都会露出笑容。而安苏明却把这个名词纳为禁忌,他努力的绷紧眼睑,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流出来。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安苏明的房间是这个家中最小的房间,在安苏明没有成为这个家庭一员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存放杂物的储藏室。房内的装饰很简单整洁,一套衣柜,一张带柜子的桌子,和一张床头柜另加一把椅子。安苏明拿起桌面上的一个带框相片,久久的看的忘神。那是他母亲的照片,怀里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露出开心幸福的笑容。这是他母亲唯一留给安苏明作为纪念的东西,也是唯一一张他和母亲的合影。现在想想,真残忍,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安苏明都会哭哭啼啼的说母亲太残忍,太狠心了。可现在想想,他选择珍惜。
他小心的擦拭着上面一点点的灰尘,每天都会把相框的玻璃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就像是每天母亲给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这也是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之一。另外,他每天都会仰望天空,喜欢观测天空中璀璨的星河,以及那冰冷凄凉的月光。而今晚,他趴在窗户边,仔细的在寻找,寻找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承载着自己思念的恒星。
你或许独身无助,你或许卑微渺小,你或许只是这大千世界的过客。当你独身无助时,当你卑微渺小时,仰望天空,寻找那颗给予自己鼓励和希望的恒星。它是挑灯人,在永无边际的浓浓黑暗中,指引着方向。
“这里是哪里啊?”
安苏明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雾渲染的隐匿起来,周围有一丝声音在回响,那是一种小溪流淌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如此令人不安的氛围中,给安苏明一种似有似无的静心感觉。浓雾的凉气渗透进皮肤里,冷飕飕的,宛若自己全身爬满冰冷的毒蛇。这种感觉,要比孤身处于黑暗中还要可怕。
忽然,一阵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强劲气流吹乱这漫天迷雾,从安苏明的视线里看来,这些迷雾被吹乱成形态各异的狰狞模样,仿佛是无数游走的鬼魅侵入安苏明的体内,这些‘鬼魅’太过真实,他本能的闭上眼睛,身体做出防御的姿势。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视线中迷雾白色却消失不见,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片绿色的丘陵平原。自己身后就是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流,清澈见底,这条小溪从无尽的北方流向无尽的南方,遥远的不知尽头,将平原一分为二。
一只绚丽多彩的七色蝴蝶拍打翅膀,肆意的翱翔在空中,安苏明伸出手掌,让它停留在自己的手心里。片刻,七色蝴蝶起飞了,似乎是在为迷途的人指路。安苏明跟了过去,他爬过眼前一处低矮的丘陵,他看到,在这片广袤无垠的绿色平原中,不远处屹立着一座古老而神秘的欧式风格的城堡。
“你是让我进去吗?”
那只蝴蝶似乎是懂得人类的语言,它飞到城堡最高处的望风塔上。蓦然,却变成一个身穿欧洲伯爵的黑色贵族长袍的男人,他矗立在城堡之上,俯视着这个闯入者安苏明,煞白的面容平静如水,便转身将自己从安苏明的视线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