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拉子催马到林老汉爷孙两人跟前,看见他们跪在地上可怜的样子,又拦住马车的去路,从马背上跳下来,牵马走到林老汉爷孙身边,半拉子刚要盘问他们,林老汉便苦苦哀求着:“义勇军的大好人,收下我们爷俩吧,我们是无家可归走投无路的人,来投奔义勇军。你们打日本子我们也出力。”半拉子遇见这种要加入义勇军避难的人已经不止一次。这些人都是苦难的穷人,在社会上没有一点靠山。半拉子一个扛大活出身的穷苦人,对这样的人即同情又可怜,何况他的心又是很慈软的。他仔细打量了林家爷孙一番,感到十分可怜,心一软双手扶起林老汉,又把林小梅从地上拉起来,用温和的语气问林老人从何处来,家住何方,姓什么,为什么投靠义勇军。林老汉眼里闪着热花,简要的把家里发生的事情讲给半拉子,同时恳切救半拉子发发大慈大悲之心,把他们爷孙两人带到队伍里留下来。林老汉对半拉子说:“别看我年纪六十多岁,身体壮实能扛动枪,当个马夫喂马一定能作好。孙女到伙食房里能干很多的活。”半拉子被林老汉可怜的请求感动了,便答应了他的要求。让林小梅扶着老汉坐上马车,带着他们回团部。
到了团部里,半拉子让一个士兵把林家爷孙两人送到伙食房里去暖和,他捧着高司令赔送给高俊英的木盒包裹,走进团部向沈贵交差。
沈贵和浪丫估摸着半拉子该回来了,正在等着他。半拉子到了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抱着黄布包裹出现在沈贵面前。他向沈贵行军礼后,说:“报告团长这是司令送给高部长的结婚礼物。”然后把黄包裹交到沈贵手里。沈贵双手接过黄包裹问:“车上边还有其它的礼物吗?”“报告团长,车上什么都没有,高司令给我一个盒子,也不知里边装着什么稀罕物。”沈贵用手掂了掂黄包裹,感觉很轻,不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心里纳闷司令唱的是那出戏。他呆了半刻把黄包裹放在桌子上。半拉子接着告诉团长,高司令讲这包裹要高俊英亲手打开。沈贵心想你给自己妹妹的东西,当然要她自己来拆开,又何必嘱咐别人。于是他叫士兵把高俊英和丁木叫过来。
没有多大一会儿,高俊英和丁木大步流星进了团部屋子里,沈贵把黄布包裹交给高俊英说:“这是从司令部取回来的,是司令给你的结婚陪嫁。”高俊英把包裹拿在手里,笑着对沈贵说:“谢谢你替我操劳了。”沈贵指着站在一旁的半拉子营长说:“你要谢还是谢他吧,是他亲自带着大车,顶风冒雪去司令部取东西,都冻坏了。”高俊英把脸转向半拉子,微笑向他表示谢意,大家都笑了。
沈贵对高俊英说:“司令给你的厚礼,打开看一看,也让大家饱一饱眼福。”高俊英把黄包裹放在桌子上,拆去包裹外面的黄布,然后轻轻的打开红油漆小盒,大家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一下子都楞柱了,原来盒里边是一团纸。高俊英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边取出纸团,只见盒里是一双银手镯,高俊英轻轻的拿起手镯,手镯下边压着红纸,半拉子眼尖望着盒底的红纸,大声说:“这不是一副对联吗!”大家这才看清,压在手镯下边的真是一副对联。丁木把对联摊在桌子上边,只见对联上红纸黑墨字迹刚劲有力,笔锋棱角分明,一看这字就是出于张大川的手。丁木看看纸上的字给大家读起来,上联是:“驱日寇雪国耻还我锦锈河山”,下联写着:“巾国携男驰骋疆场报效中华”。横批四个大字:“勇猛杀敌。”众人听了拍手叫快。丁木说:“司令是国难当头全心所向,实乃令人佩服。”
高俊英撇着嘴对丁木说:“你是嫌礼物薄了吧?”“不薄!不薄!这才叫一字值千金。此词出于张大川这个秀才的大笔。”
沈贵对半拉子说:“还愣着干什么,别傻笑把这副金字良言赶紧贴到新人的洞房门口,先沾上喜气。”半拉子不怠慢,去洞房贴对联。
高俊英拿起银镯,用手掂了掂,从木盒底下拾走一张纸条打开,高司令亲手书写的几句话,映入大家的眼帘。
吾妹俊英,你和丁木结为百年之好,可庆可贺。现在万马军营枕戈以待,日冠铁蹄践踏我中华大地,国难当头,哥哥只能把所有资金用到打仗上,不能以重物送你。这里有老母临终时送我的手镯一付,是留给我结婚时送予你嫂子的,你嫂子没有这个福份,哥就把它当作你结婚的赠礼吧。谅解我吧!待他日马放南山天下太平之日,哥哥尚在人世,定送予妹妹黄金万两。微薄之礼,望妹接纳,哥哥高贵山。
众看了看高司令字字如金的文词,都肃然起敬。
大家敬默片刻,浪丫的笑声调起屋子里的气氛,在一阵的谈笑议论之后,都忙着给丁木作结婚的准备。
一个士兵报告沈团长,半拉子带回一个老汉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伙食房里。沈贵感到很奇怪,便去三营见半拉子,问其原故。
沈贵一脚迈进半拉子的屋里,听见半拉子吩咐两个士兵去买猪,给丁木结婚酒席桌上用。半拉子见团长走进来,急忙敬礼让座。沈贵看看半拉子床上乱呼呼的被子,不冷不热的对半拉子说:“听说你弄来一个女人,藏在伙食房里。”半拉子一听可急了,对沈贵说:“团长什么叫弄来一个女人,又藏起来,这是那的话呀。是这样我从司令部回来,在路上遇见这女人和他爷爷来投奔咱们队伍,就把他们带回来,放在伙房里。你让我去贴对联,又让我去买猪,就忘了把这件事向你报告。”沈贵听了半拉子的解释,又看他很委屈的样子,收起刚才拉拉着的脸,微笑着问半拉子说:“你把他们带回来,你盘问过他们的底细吗?”“我问了,他们是出来躲难的。老汉说他昨夜杀了胡子不敢住在家中,才带孙女找咱们的队伍。我见老汉很实城,说话又很恳切,就把她们带回来。”“那个女人长的很漂亮,于是你就把他们带回来。”沈贵开玩笑地对半拉子说,弄得半拉子很不好意思。沈贵拍了拍半拉子的肩说:“走吧,既然大营长带回来的,我也去关照关照。”说着两个人向伙房走去。半拉子心里嘀咕着,“团长是什么人哩,就会挖苦人。接受投奔义勇军的人也不止一次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伙食房里,炊食员给林老汉和林小梅盛了满满的两大碗高粱米饭,桌子上放着两碗热汤和一碟咸菜,几个炊食员坐在一边瞅着林家爷俩用饭。窗外边围着的几个往屋里张望的士兵,被炊事班长撵走。沈贵和半拉子推门进来,林老汉看见半拉子走进屋子,放下手里的筷子把目光投向半拉子,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恰当。林小梅也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子望着半拉子和沈贵。半拉子对林老汉摆手,意思是让他坐下吃完。林老汉爷孙二人不肯坐下来,半拉子看了看团长,对林老汉说:“这是我们的沈团长,特意来看你们”林老汉一听是团长来看他,立刻跪在地上,沈贵上前一步,把林老汉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沈贵也坐在林老汉身边;和林家爷孙两人唠起来。林老汉见沈团长这样的和气可亲,对沈贵说:“这位军官大人,你们收下我们爷俩个吧,我们能干活,我能当马夫,孙女能在伙食房里作饭。”林老汉说着话把目光盯在半拉子身上,用手指着半拉子说:“团长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孙女嫁给这位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把我们爷俩带来,这样的大冷天我们说不定飘落到何方。”林老汉突然冒出这番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孙女同不同意,更不知半拉子是怎样想的。他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沈贵,他认为只要团长答应了,救他们的人不会不同意。
林老汉的话让团长和半拉子很突然,尤其是半拉子脸还红了。
沈贵看见半拉子脸红到脖子根,又瞧了瞧林小梅几眼,很和蔼的对林老汉说:“大叔,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你去三营当马夫,也算是一个老兵。小梅吗,不能你说嫁就嫁给三营长,婚姻是自愿的事,要两厢情愿。我们义勇军的军官不能趁人之危占人家的便宜。让林小梅也到三营,作勤务兵,负责照顾三营长的生活起居一些零碎的小事。等他们有了感情之后,再谈婚论嫁。林老汉听了沈贵的话,心里热乎乎的,他在想难怪人们都往义勇军队伍里跑,他们真的是一伙好人。林老汉停了一会问沈贵三营长是谁,沈贵告诉他就是接回来你们的那个人。林老汉立刻拱手作依,深深的给沈贵鞠躬。
沈贵站起身子,对半拉子说:“三营长听好,以后林老汉人家和林小梅是你队伍里的人了,要关心林老人家的身体,更要多多关爱林小梅,你的生活起居,卫生由林小梅负责,不要委屈人家,要是欺负他们,我问你的罪。”半拉子心里真是太高兴了,给沈贵立正行礼,表示一定按团长的话去作。
风停了,雪停了,天也晴起来。太阳像一个大红球挂在东南天边。冬天里太阳光线很弱,天嘎嘎的冷。沙里岗子喧闹起来,今天是丁木和高俊英的大婚庆典之日。
老乡帮忙请来乐队,唢呐从大清早就奏起欢快的乐曲,打鼓手、打锣手,买劲的打着,村里来贺喜的大人和孩子们围着乐队,开心的谈着话,美妙的乐曲和鼎沸的笑声回荡在沙里岗子上空,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高贵山骑着青鬃马,率领司令部的要员参加婚庆典礼,张大川骑着马和司令并列而行,一路谈笑风生,赶到沙里岗子。
几个兄弟团营级以上的军官也大驾光临,沈贵是今天婚礼庆典的操办主持人。各路客人们接踵而至,沙里岗子热闹非风,一派喜气祥和。很多百姓赶来参加婚庆,他们虽然带着微薄的礼品,都是情义浓浓。百姓给军人的婚礼送礼物,这是亘古未有之事,由此可见义勇军的声誉在百姓心目中的位置是很高的。沈贵让士兵们马来参加婚庆的百姓让到暖烘烘的屋子里边,给他们上菜、上糖果,以礼相待。
高贵山先到团部,立即吩咐张大川召集军官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到丁木的新房前观看他赠给新人的对联。五十多名军官列队在新房门前,仰视张大川书写的对联。张大川像老师一样带领军官们朗诵对联上的二十八个大字:“驱日寇雪国耻还我锦锈河山,巾国携男驰聘疆场报效中华,勇猛杀敌。”众军官诵过一遍后高贵山本人又吟诵一次。在场的军官们当然理解司令的良苦用心。军官们怀着激动的心情,从新房时走过,谁也没想到司令没有给自己妹妹一点嫁妆,由衷的敬佩他。
婚礼举行了,张大川是军旅里的第一秀才,主持婚典非他莫属。一张长条地桌,上边放着一个斗,斗里盛满五谷杂粮,粮食上插着一杆称,这就是新人朝拜的天地桌。在一阵唢呐声中,新郎新娘在宾相半拉子和林小梅的相伴下步入天地桌前。一阵轰鸣的鞭炮声响过,张大川仪表端庄,站在天地桌旁边宣布婚礼开始,新郎新娘拜过天地桌,拜过亲人高贵山,拜过来宾,然后夫妻对拜,在士兵们撒来的五谷杂粮的击打下,进入洞房。
婚庆的宴席只有四个菜,但是也没有一点影响客人们的欢庆气氛。沈贵对客人们表示歉意,大家都理解队伍军需很困难,沈贵能把宴席办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了,桌子上有肉有酒就蛮不错。丁木和高俊英逐桌给客人敬酒,丁木向客人们表示,等打败小鬼子,天下太平了,一定再请大家喝上一次,大家对丁木的心愿表示感谢。
喜酒不醉人,太阳偏西了,高贵山带着司令部的军官和各团的首领们,扬鞭催马离去。
酒席结束了,天黑下来。丁木和高俊英红罗帐前会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