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台下响起轰天震地的叫好声来。
巧月捡起地上的红纱,轻轻一抛,那轻柔的红纱便落入嫖客中,嫖客纷纷抢夺,她得意一笑致谢下台,走到转角处,不忘给阴影中此刻面容因嫉妒的扭曲的玉琴一声冷哼。
“巧月的舞是跳的越来越好了。”
“就是,那妙曼身姿,舞步轻盈,怕是在这北街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是啊,我觉得连那玉琴的琴技都比不上了。”
“哼,你一句我一句,都要夸要天上了!”一句带着浓浓酸味的不协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一片称赞声中。
因为声音很轻,所以此时花厅里姑娘和嫖客都没有听到,可是一直站在最后面的雪奴却是听的很清楚。
她转过身,发现说话的人正在自己的旁边。
看样子,她也是这百花楼里的姑娘,只是相貌一般,雪奴也不认识,应该是这楼里的小角色而已。
那女子看见雪奴在看她,好像找到了一个诉说的对象,斜眼嫖了一下大厅的人,凑过身子,冷哼一声道:“她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雪奴因为得了一场大病,一个多月才好了,这段时间来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这几日才开始出来走动,所以对于她的话有点不理解。
女子开心的解释道:“我给你说,前几****看见王妈妈又卖了几个孩子来,不过十来岁左右的年纪,而且个个生的标致秀丽,交给容嬷嬷教导去了,加以时日,她们一定会是新的花魁。至于玉琴巧月,哼,一定会没有好日子过。”
“就算她们没有好日子过了,你又有好日子过了吗?有什么可开心的。”雪奴淡淡道。
女子一听雪奴的话,脸色变了:“你不是最讨厌她们吗?现在怎么还帮她们说话?”显然女子是认得雪奴的,她本以为雪奴会和她一起咒骂她们,来平复心中的怨气。
雪奴一挑眉,嘴角微翘透着鄙视,似笑非笑,道:“我的确讨厌玉琴和巧月的那张高傲张扬的嘴脸……”
女子睁大了眼,等着雪奴的后文。
“但是,我更讨厌自己没本事,却眼红别人,暗中捣鬼踩扁的人。有本事,光明正大的上去斗一番,把那些男人都抢过来。这种人,怪不得没男人。活该!”
雪奴的一张嘴出了名的刻薄,此刻三言两语将女子气的浑身发抖。
“你……”
“你什么?”雪奴头抬得更好,胸脯更挺,全然一副你将我如何的模样,若是换了别人,女子早不顾颜面的扑上去厮打了,可雪奴的泼妇之命是远近闻名。女子心中暗暗斟酌了片刻,放弃了动手的念头,可也不甘受辱,眼珠一转,冷笑出声:“你也就能在我们面前撒撒泼,你最近可病了两个月,一个客人都没接,迟早也被妈妈撵出去。”
“是吗?”雪奴冷笑,“看你的样子,今晚应该也没客人吧,还有闲工夫和我在这里磨牙,还不知谁先被撵出去?”
女子被堵得一时说不出来,半天,脸色发白的指着雪奴。
“你……你这泼妇,怪不得人家柳公子带走了桃花,不要你,就你这泼妇样,那个男人都受的了?”
柳明堂带走了桃花这件事早就传遍了百花楼,如今都烂了,可这却是雪奴的一块心病,碰触不得。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巧月和玉琴结伴去雪奴的屋子里看笑话,被雪奴拖着病体打了出来,若是不王妈妈及时赶到制止,还不止闹出什么事来。
女子此时气急败坏脱口而出,片刻才反应过来,又见雪奴脸上阴晴不定,吓得一溜烟跑了,还边跑边回头看,怕她追上去。
“哼。”雪奴嗤笑一声,她现在还没这闲工夫去理她。现在都过去两个月了,若是就这么两句话就能撩拨起她,那她岂不是早气死了。
女子走后,雪奴的目光扫了一遍在花厅,妓女的娇笑,嫖客的淫笑。本来早已是雪奴看惯了的了,可此刻,雪奴却觉得刺眼无聊的很,懒懒撒撒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她已经两个月没生意了,这段时间生病,又花掉了一些积蓄,如今好了,她应该是去前门招揽生意的。虽然肯定碰不到出手大方的恩客,可找几个贩夫走卒,也是可以的,只要他们出的价钱合适,自己也不挑的,要是人能温柔点,那就更好了。
雪奴想着,出了花厅,慢腾腾的到门外招揽生意。
今天的雪奴,一身碎花的淡色罗裙,墨黑的长发散散的绾了一个髻,一半的头发都披在了身后,脸上也是半点脂粉未施。
她知道她今天没有精心的打扮,可是懒得去打扮,可恰好这慵懒清丽的样子,却引得几个在街上徘徊的男子纷纷注目。
雪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挑了一个样貌普通,看着敦厚老实的男人。
雪奴虽泼辣出名,可遇见客人,她这性子就完全收敛了,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可今日雪奴不知怎么了,走到男人面前,语气不善直接问道:“你有银子吗?”
“有……有有有。”男子有点拘谨的松开了紧握的手,里面躺着几块碎银子,也就一两多点。
雪奴伸手拿过银子,还热呼呼的,带有一丝汗意,定是被男人攥手心里时间长了。
男子搂着雪奴往里走去,很快就试探着动手动脚了,那还有什么老实样。
他的手很粗糙,动作又急,显得有点粗鲁。
雪奴微微皱眉,可想到刚才货真价实的银子,只好勉强的偎依在了男人的怀中。突然柳明堂的身影出现在她脑海中,雪奴赶紧甩甩头,想把这些幻影统统甩掉。
一进房间,男子就心急将雪奴压到了床上。
“你可真好看!”男子说着,低头亲了下来,可雪奴一偏头,那吻就落在了脸上,男子也不在意,伸手去解衣服了。
雪奴看着男子急色的嘴脸,说不出的反感,手比大脑更快,狠狠一推,只听“碰”的一声,男子摔倒在了地上。
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雪奴已经将那一两多的碎银子,扔到了地上,飞快的跑了出去。
“我不做你生意了!”
一路跑到后院,清风才吹醒了雪奴,她竟然将到手的银子扔了出去。
你应该回去的,跟客人道歉,然后好好陪客人,那银子又可以回来了。
可她的脚却怎么都不愿意再踏入那个房间。
良久,她叹息一声,决定顺应自己的心意,不回去了。因为她今天实在是没有接客的心思。
空无一人的后院,清冷的月光将四周照得一片明亮。
雪奴站在那里,愣了半晌,突然张嘴清唱起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曾经,她貌美如花,引得涪陵城的达官贵人争先而来。
曾经,她歌喉如莺,引来不少风流才子赠诗赞叹曾经,她举手投足间万种风情,惹来无数人的追捧羡慕。
她轻轻唱着,声音圆润如莺,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