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一年,读高一的青青周末放假回家在小院里第一次遇见了孙明远,跨进院子的脚还来不及落地,那个坐在葡萄架下备课的青年就已经缓缓抬起了头。微风轻轻地拨开了他额前的头发,眉宇之间的英俊气息扑面而来。白色的t恤,湛蓝色的牛仔裤,外加一双白色帆布鞋,随意而休闲的装扮无处不散发着青春的气息。高挺的鼻梁上面透着细细的汗珠,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年少清高中略带一丝沉稳。
青青微微红了脸,却仍旧逃不开他那略带询问的清澈大眼。孙明远看着她良久似乎恍然大悟,高声说道:“你是赵青青!”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这秋天里的晚霞,快要燃烧。他放下钢笔,合上书本,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我是小磊的老师,我叫孙明远。”青青回过神,点头示意,却不知说什么,她一向矜持,不愿孙明远看见她的慌乱。于是把头低地低低的,步子匆忙而过,躲到了自己的房间。
孙明远并没有介意青青的沉默,也没有认为那是不被欢迎。十六岁的女孩,如一朵盛放的花朵,怎么样的姿态都令人沉醉,又怎会忍心责怪。如果非要把赵青青比喻成一朵花,那么孙明远给的答案就是百合花---清新脱俗,娇俏可人,当然这是一朵害羞的百合花。
饭桌上,青青了解到孙明远是省城过来支教的大学生。因为学校老师都是村里人所以没有职工宿舍,孙明远来了之后,就被安排到了住在学校对门的小磊家。显然奶奶和小磊都非常喜欢孙明远,似乎孙明远住在了他们家光耀了自家的门楣。当然,奶奶也非常骄傲地跟孙明远说:“我孙女,可聪明着了。在县城读高一,年年班上前三。”说完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青青碗里,眼里满满的宠爱。
青青不好意思地说:“奶奶,有客人在!”
奶奶虽然已经是快七十的人,但笑声依旧爽朗。她笑呵呵地对孙明远说:“这孩子见到生人就是有点害羞!”,顺便也夹了一筷子给他。惹得小磊不高兴了,说:“奶奶偏心,只给他们两夹菜,把小磊给忘了。”看着赵小磊生气嘟啷着小嘴的可爱样子,三人都忍不住同时夹了好吃的往他碗里送,他这才高兴地大口大口地吃饭。
孙明远问:“青青成绩这么好,以后想考什么大学啊?”
青青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孙明远问她的时候她有些不知所措,明明看到她的手有些微的颤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孙明远有些尴尬,笑了笑说:“哦,原来是个秘密!”虽然奶奶依然带着笑意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但是明显脸上多了一丝无奈。之后除了小磊吃饭时的”吧唧吧唧“声,这顿饭在沉默中结束。孙明远这顿饭吃的相当的无味,感觉他好像说错了什么。
青青是个勤快的孩子,回家后就没有停歇过,一直帮着奶奶干活。孙明远有时候也会提出帮青青分担些,但都被青青无声地拒绝了,次数多了孙明远自觉无趣,就呆在自己的小屋里不再出来。等孙明远消停了之后,青青又觉得失落,眼睛会不自觉地看向孙明远的房门,心里期望他出来又害怕他出来。其实她不是不想说话,是怕说错话,有时候越在乎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就会越刻意保持距离,生怕自己任何不好的地方被对方看见了。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青青的这种“自卑感”非常的强烈。
青青每次回家都会去山上挖野菜,有次临上山前她叫小磊出来帮忙。孙明远听到声音立马开了门,说道:“小磊出去找小伙伴玩了,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青青依然不说话,但点了点头,拿着背篓和小铲子自顾走在了前面。孙明远跟在后面,满心欢喜,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秋天的大山静谧而又安祥,树木的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簌簌”地往下掉,孙明远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安静,富有生命力的安静。一路上他都非常的兴奋,总是在青青路过某棵树下的时候猛的摇下满天落叶,他喜欢看穿着白色棉布裙的青青抬头看落叶飞下的情景,就感觉她是从天而降的仙子。青青看着他像个欢乐的孩子,不禁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就是这一笑,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孙明远的眼,顿时让他的灵魂掉到了青青两个深深地酒窝里无法自拔。
爬到比较陡峭的地方,孙明远快步跑到青青的前面,费足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然后绅士的伸出手示意要拉她一把,青青摇了摇头利索地自个爬了上去。孙明远总是不好意思得抓了抓头,下一处依然会先爬上去,伸手然后被拒绝。到底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虽然曾经自诩系篮球队的队长,但是体力还是不够爬上这座一千多米的高山。到半山腰的时候,孙明远已经四只疲软,口干舌燥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牟足了劲跟在青青后面。大概青青听到了他重重的喘息声,在道比较难走的山路前停了脚步,递给了他一粒果子,孙明远瞬间像是见到了希望,狼吐虎咽起来,到底是解了喝。他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青青,同时也用无力的眼神告诉她他走不动了。终于,青青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先休息下,我去旁边看看。”孙明远真觉得丢人,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表露了他有限的体能,他真想不明白,赵青青那么瘦弱的身体怎么就有那么强的韧劲,爬这么高的山居然不喘一口气。想到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在爬山这件事情上居然还要让女生照顾,顿时觉得不能失了气节,否决了青青的建议,坚持要继续往前走。可是当青青在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孙明远一时愣在那儿红了脸,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她的好意,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就这样,一个十六岁的高一女生拉着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学男老师爬上了这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