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灰石山脉中凿出的灰石城歌谣总是不同于其他地方。它没有埃德索尔国都奥斯特兰的凶暴与彪悍，也没有阿斯特兰纳静谧的馨香与美好。作为矮人一族最大的城市，它的歌谣总是伴随着一块块烧红的铁，沉重的锤，刺鼻的烈酒气味，还有矮人的长胡子与汗水，粗犷而不拘小节。
而在这一堆矮小的房屋之间，有一间却是比正常的房屋都要大上那么一点，尤其是高度——高了这么一点。
塔兰德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屋顶。他叹了口气，只得转向一边的时钟。
“到了地下还真是不习惯。”他有些自嘲的想道。
作为人类派来的驻矮人族的军需官，塔兰德在弯腰钻进白石大厅隐秘的入口时，也就意味着和外面的人类世界从此相隔。虽然薪金并不少，但是和一群身材矮小力气奇大的酒桶们呆在一起，真是够受的。
希望战争早些结束，这样也许还可以再次回归吧。
一边这么想着，塔兰德打开了自己的日记，把旁边一支鹅毛笔抽出。
“星历908年,12月2日”
他向旁边的气窗向外望了一眼，然后在日期之后加上了一个“阴”字。
“今天已经是我来到灰石城的第六个年头了。近况还是那样，这个月巨人冲击了我们一次，他们杀死了10名矮人战士，我们也撂倒了他们其中的两个，不赚不赔。不过挖坑来埋这些五米多高几吨重的大玩意真是折腾人。”
“我从旅馆那里听说阿斯特兰纳也遭到了巨人的一次袭击，但是他们却根本没有损失，果然拥有法师的力量就是不同凡响。法术可以抵挡住巨人的脚步，投刃车足以把他们剁成数块。但是，平常备受巨人青睐的卡农城却一次袭击也没有，很奇怪，这不像那些巨人的作风。难道那些巨人对那些农作物失去了兴趣吗？这不太可能。”
“不过，不管怎么说，卡农城距离这里300多公里，这些问题就留给高层去想吧。即使真的有巨人大部队，我想矮人的劲弩和大炮应该不是吃素的。”
塔兰德抓了抓头，很明显，他好像在想什么。
“对了，简?奥斯兰德，那个阿斯特兰纳的小子，好像这家伙又独自干掉了一个巨人。大概他已经干掉了十几个巨人了吧，真是壮举。能与他相比的，也许只有那个王子和流浪者吧。”塔兰德笑了笑。
“都是传说一般的人物啊。好了，不说这个。好像帝都的竞技场最近又要有大动作了，听说王子也要参加，要不是脱身不得，我说什么也一定要去看一看的。斩杀过巨人的勇士，”塔兰德蘸了蘸墨水，“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所以说，老规矩，不能去，那就只好下赌注。这回是裂风兽塞勒斯和黑暗使者艾迪斯的战斗，倒真的是势均力敌。所以说，又是老规矩。”
塔兰德摸出一枚小矮人金币。
“矮人朝上，我赌塞勒斯。巨剑朝上，我选艾迪斯。”
塔兰德把身体尽量舒服的往金属靠背上一靠，顺手把鹅毛笔插进了墨水瓶子里。看着泛着金色光芒的金币，塔兰德把它往天上一扔。
当铜质镀金的金币落到桌面上，又弹了两下，最终一动不动。
塔兰德随意的瞟了一眼，然而，异变突生。金币仿佛有生命了一样，突然从桌面上一跃而起，“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刚才还无比喧闹的灰石城，却在一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
矮人放下了大的出奇的木头啤酒杯，看着翻倒一桌的啤酒，面面相觑。
“地震了？”有人疑惑的问道。
“不，不是地震！敌袭！有敌人！巨人！”
塔兰德大声吼着，一把抄起放在一边的巨剑冲出了房间；下一次震击来的仿佛比上一次还要强上一些，塔兰德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
矮人们终于被惊醒了，刚才还一片寂静的灰石城瞬间又被各种声调各种响度各种音色的叫嚷声充满，而塔兰德仿佛聋了一般，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一座地势较高的石堡。
魔剑士的速度，即使背着大剑，穿着重甲，人们也只能看到一条虚影匆匆略过；而周围的矮人早已对这个跑得飞快的人类熟视无睹，纷纷抄起武器，跑向自己的防御岗位。
五分钟，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就这样运作了起来。
“怎么样。”塔兰德一把推开石堡的大门，面对着一名身披重甲的老矮人，呼吸如常。
石堡正对着灰石城穹顶上不多的几个缺口之一，需要的时候，堵住缺口的巨石就会移开，露出一张矮人用赤金打造的金色防护网来。赤金被拔得很细，金丝网韧性十足密不透风，但一眼过去，透过无数细小的网孔，视线依然不会有丝毫阻拦。同时从缺口处望去，智慧的矮人在对面的崖壁上硬是安上了许许多多不同角度的镜子，通过镜子的反射，观测者可以同时看到灰石城的四面八方。
至于其他的缺口，则被各种巨炮强弩占据。
“你自己看吧。”老矮人瞥了塔兰德一眼，把一件单筒望远镜递给塔兰德，随后走出了大门。塔兰德甚至听到了他的大锤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狂暴狮鹫军团，准备起飞。”老矮人沉声说道。
塔兰德没有回答，在用望远镜对准远方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放下望远镜，他看向老矮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铁血狂战军团？”塔兰德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质疑自己。
“当了50年灰石城领主，今天终于见到了巨人的铁血狂战军团，真是长见识了。”老矮人捋了捋胡须，眼中却满是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莫名的兴奋。“不过也正好，我倒要看看，风暴之子萨里奥的狂暴狮鹫军团和巨兽塔塔木的铁血狂战军团，到底哪个更厉害。”
对此，塔兰德只得报以一阵苦笑。
风暴之子和巨兽的好战早就声名在外，塔兰德对于固执的老矮人也是没辙，尽管对方的数量似乎远远超过了己方。毕竟作为联盟的王牌战力之一，大多数的狮鹫骑士都留在圣光之域之中，而灰石城领主萨里奥手中的现有兵力显然不会太多。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这些身披铁甲的巨人惊天动地的脚步声和怒吼声从远处传来时，塔兰德刚刚才爬上突出在悬崖上的城墙，来不及对巨人的速度感觉到惊讶，在他的四周，矮人枪炮师们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反击。巨人也不甘示弱，不知从哪里摸出块块巨石，一边冲锋一边把石头便往城墙上一通狠砸。
这种投掷巨石的战术，在巨人和人类的战争中可谓屡见不鲜，但是投掷速度之快，方位之准，破坏之大，简直是前所未见。
这就是铁血狂战军团的力量吗？
巨石砸在了一个炮台上，那里的矮人便和火炮一起从砸碎的炮台摔下了山崖，旁边的炮台却毫不畏惧，炮手悍然开炮，直径约有半米的炮弹便恶狠狠的砸在了一个巨人的头上，脑浆四溅。随后，圆咕隆冬的炮弹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大战如火如荼。
矮人虽然不擅长魔法，但是却很在行阵法。只要往法阵中加入几块魔法石，法阵就能自行运作。于是，当塔兰德把一麻袋的魔法石挨个在法阵盘上插好之后，一道淡淡的光幕便将整座灰石城包裹了起来。
凡是接触到光幕的巨石，全都被毫不留情的弹开，而炮弹和弓矢却毫无阻碍的飞射出去。
在死伤了三四个巨人之后，所有的巨人都停止了攻击，相反的是每个人都从背后拿出一面大盾，挡在身前。原本能一下子刺进巨人肌肉的弓矢打在盾牌上，破损的却是箭头自己。
见到如此，塔兰德眉头紧皱。
巨人虽然身体庞大，肌肉发达，头脑却简单的很，且不说冶炼锻造的原料供应，掌握这种技术的巨人简直少得可怜。铁甲也就算了，弓矢仍然可以穿透或者挑没有护甲的地方攻击，而铁血狂战军团居然人手一面金属盾牌，这的确大大出乎了塔兰德甚至萨里奥的预料。
何况这盾牌似乎还不是凡品。
如果让巨人冲上城墙，则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一米多的常人要面对五米高的巨人，即使有法阵的保护，即使侥幸胜利，也必然伤亡惨重。一个巨人能轻易杀死六七个普通士兵，而十个士兵也未必杀得死一个巨人。
当然，少数人除外。
塔兰德面无表情的拿起大剑。
巨大的绞车发出难听的声音，城门正在被绞车往上拉起。一道道灰芒从窄窄的缝隙中窜出，仔细看，这正是一些穿着和山壁土地一个颜色的灰色服装的士兵。
而塔兰德一个打滚，从对人类来说有点矮的城门缝中钻了出来。
“大家听着，时间紧迫我只说一遍。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待狮鹫骑士大部队的支援，萨里奥已经派人送信求救了。同时狮鹫笼出了点情况，本地的狮鹫需要时间才能起飞。其他的，我想你们都明白。现在解散。”
灰芒闪动，附近瞬间之剩下了塔兰德一个人。
看着镶银的大剑，塔兰德舔了舔被风沙吹得有些干涩的嘴唇，下一秒便化为一道虚影，向最近的一名巨人冲去。
城墙之上的矮人炮手仍在不停地开着炮，发出隆隆的巨响，弓手和巨弩用箭矢干扰着巨人的动作，被开启的基础防御法阵巨锤法阵不时的飞出一柄巨锤，每一击都至少有一个巨人毙命。
但是，巨人的数量却似乎根本没见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