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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真有青梅竹马这回事(5)

大橙心想,难怪,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大半夜的,忽然狗主人决定送一条值钱的狗给人,还免费。大橙掏钱被拒绝,看着狗主人决绝离开,她挺不知所措的。现在大橙恍然大悟了。见到了丁培的狗也很温驯听话。

来龙去脉也不复杂。丁培说:外出小半年,女友交了新男友,那男的见不得丁培跟女友一起养大的狗。为了断得彻底,他索性直接送人了。

失去最爱的女孩跟最爱的狗,丁培几乎要得抑郁症了。

大橙也没什么话可多说了,如果她花了钱买狗,还可以顽强地抗辩,让丁培自己找前女友去。但是,她一分钱都没花。

故人散场,故狗重逢,也聊以慰藉丁培。丁培带走了玮柏。

而大橙,大橙重新一个人躺在单身公寓里,夜深了,她拉高被子盖住脸,独自呜咽起来。一个月,她和玮柏的情感也深了。

哭着哭着,大橙忽然回溯记忆,想起那个外星人的怪梦了。地球真难混,我还是回外星好了。于是,大橙被自己逗笑了。

[近来笑点很低]

后来丁培又出现在了大橙面前。

大橙心想,这人还想干吗,狗已经还了,是对我的人有意思吗?

丁培冲大橙说:小姐你去哪儿,躲起来可不是办法。

我没躲啊!大橙被搞糊涂了。

丁培说:其实你也是受害者,我骂你是不对的。唉!没想到小美还惦记你,总带着我往撞见你的地方跑。所以我想着,我们可以做个朋友,有空你来看看小美。

物归原主了就不叫玮柏叫小美了,大橙想了想,当街爆笑了。

丁培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乐意就算了,我看在狗的面子才这么说的。

大橙没来得及拦住对方解释一番,事实上她也懒得去解释。大橙发现自己近来笑点很低。她只是由此及彼,想起一句经典电影台词了,一起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新人换旧人叫人家牛夫人。所以她爆笑了。

大橙彻底断了念头,没有人对她有意思,就算有,也被她吓跑了。

认命吧!大橙在冬天里滞留,眼睁睁看着春天晚点。

[我是来坦白从宽的]

这个春节的假期,大橙没有回家过年。因为原本她可以带着男朋友回去见父母的,然后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地完成人生的各种大事。后来,男友选择了别人完成人生大事,大橙陷入了低潮。

直到那只狗拯救了她,然后她又发现自己被骗了,然后失去狗,然后所有遭遇累积爆发,带她进入了莫名其妙的人生境界。经过了这么多的打击,她常常不由自主地在别人想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时候,自己找到冷门的笑点。

大橙存了很多钱,她一向是个省吃俭用的姑娘,加上丰厚的年终奖。她选择不回家乡见父母,也省了编造理由解释为何分手。她去了一家温泉酒店。郊野远城,山麓之间的酒店相当豪华,布局器物很有日式范儿。就让这温暖之水好好抚慰自己吧!

热腾腾的白色水汽迷糊了大橙的视线,她干脆闭目养神。过往的种种都不想再去回忆,然而,偏偏她在雾气散尽,趿拉着木屐走出女士汤池后,抬头看见了一张面熟的脸。不,是熟悉的一人一狗。

那狗奔向大橙,撒娇撒欢儿,大橙惊喜得不知所措。

她又遇到丁培了。

丁培说:狗还给你,对不起。

大橙很不明白:干吗跟我说对不起?

丁培就笑了,他盯着大橙,揉搓按摩着萨摩耶的脊背:我是来坦白从宽的。

[不容投降]

来这座城市工作的丁培,站在天桥下的站牌那儿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凝视着下班后出门遛狗的大橙。

他凝视着她牵着狗,走过大街小巷,穿过人行天桥,头仰着,面带微笑。凝视了快一个月,他发现自己莫名爱上了这个女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搭讪方式,一个对训练犬有十年经验的资深人士,很轻易就跟那只萨摩耶混得亲密无比。萨摩耶本来就跟任何人都亲近。

他还看出来了,那狗不是大橙从小养大的,因为总有点操控不灵,所以他相信多半是半路买来的。

在采用剧烈激动的方式搭讪之前,他其实已经温柔地接触过了大橙。遗憾的是,大橙的心,忽视了所有的男生。不管是对她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更加遗憾的是,他的花招得逞了,却功败垂成。三番五次“勾搭”失败,当街被笑,他投降了。

但他的心,却不容他投降,催动他再次出发。

还有狗,也思念自己真正的主人。

[给力一吻]

所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免费真心诚意送狗的人。确认这一点之后,大橙忽然松懈下来,从那种奇怪的败犬境界脱身出来了。

没有丁培编的故事,但是有一个活生生的大男生蹲坐在大橙的面前,对她坦白了,坦白地倾吐了自己的苦恼和思念,还有歉意。

要不要从宽,是大橙自己的事。

叫小美也好,叫玮柏也好,那只萨摩耶趴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全程观看。宠物不懂人类的恋爱,不过它知道全心全意陪伴主人。

大橙站起身,牵住狗项圈的绳子,看着丁培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丁培很有兴趣地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动作,他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黎明,以至于他的眼神显得特别明亮。

这个秘密就是,其实我是外星球的小孩,意外流落到地球上的。地球太危险了,充满了伤害和背叛,我过得不幸福,很想回外星。你是真的想留下我吗?

或者,大橙干脆问得更加直接一点:你用什么来挽留我呢?

这真是一个听上去古怪搞笑又冰冷无聊的秘密。从梦境而获得的启迪,其实不过是来自潜意识的变相发泄。

难道受过伤害就不再爱了吗?还是要爱,只是心存畏惧。

好吧,用这个。丁培回答了大橙。

他接近了大橙的嘴唇,啃了一口,亲密深沉,不留间隙。

·神爱世人,而我爱你·

【天大的爱】

在我们年少的时候,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天大的事情事关勇敢。

我对许诺轻说:你敢从二楼跳下去,我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许诺轻翻身,站到栏杆之外,一群人围过来兴奋如观看马戏盛会。许诺轻看着我说:要是我残废了,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我点头。

【讲情】

他没跳,变成一个孬种和笑谈。我希望他能够跳下去,最好有点小残废。这样,他就不必每天在学校门口等着沉默不语的我经过,后面还跟着几个神经兮兮的看热闹的男生。他带头摸我的头发,眼神邪恶,手掌却有汗水。我躲闪,他拉扯不休。去死、去死、去死!我在心里默念,却不敢惹他。他不只是骚扰我一个女生,还沿路骚扰许多女生。但这些女生都跟我一样,并不敢当面坚定地反抗。

有人报告了班主任,许诺轻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班主任说:你这是耍流氓,现在是我教训你,以后你就等着到监狱里被别人教训吧。

等到所有人都放学后,许诺轻还没有被允许离开那里。我犹豫了一下,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多说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说话的语调那么老气横秋,许诺轻笑了。这发生在1997年的年底。

【日月星辰风雨潮】

1998年的秋天,他直直地看着我。

他眼睛里大概有炸弹,一颗一颗丢过来,炸得人心凌乱。其实他挺帅的,我知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骚扰了我那么久,肆无忌惮。

许诺轻呆滞了一下,然后,忽然大喊:日月在上,天地为证!我就是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好耳熟的台词,难道男生也看琼瑶剧吗?

我被他烦得要疯了,然后,我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愣住了,很多人在看他的反应。

跳楼,还是不跳?

他没有跳。

1999年我高一,是全市最好的那所重点高中。澳门回归那天,我又看见了许诺轻。他被两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很瘦,和他面目相似;一个很胖,是高中的教导主任。

许诺轻的眼睛似乎在搜寻什么。没多久,我听见许诺轻和那个大叔说:就这个班吧!他的眼睛跳开众人,降落伞一样直接落到我的身上。我哀叹一声。

关于他的家事,是这样的:他有一个在本地担任教育局副局长的爸爸,还在一个在本校担任教导主任的叔叔。

就算他初中读得再烂再不争气,一样能够来读最好的重点高中。我们两个人,居然又坐进了一间教室。

【两个人】

我们已经各自长大了两岁,许诺轻在下课后凑过来,对我伸出右手:你好啊,好久不见。

我老气横秋地说:大家都长大了,我以后是想认真念大学,现在得用功,你不要打扰我。

好,我答应你。那你也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好吗?

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我极力表现得冷漠,免得日后有麻烦。

哼!你念什么,我考什么!

我轻笑:凭你?

我知道那时我多么自负。

高二分文理科的考试,成绩发布。我大吃一惊,年级第二名,三个黑色楷体字刺痛了我的眼睛。许诺轻把排在年级第三十九名的我甩远了。

2000年高二,顺理成章我选文科。他又出现在我一个教室里,并坐我前排。我发现他有点小小的驼背,高大的男生容易给人造成驼背的印象。那微偻的少年身形慢慢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我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说不出是哪儿不对,我每天开始渴望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我不和他讲话。只要他坐在那里就很好。

你以后想念哪所大学?他问我。

反正不会和你同一所。我回答。

喂,做我女朋友!喂,不是同一所大学也没有关系啊!他在我身后追着喊,声音慢慢散开,像光年以外。

2002年,我们终于分手。许诺轻考上了辉煌的大学,远上北京。我留在本城一所小院校,我的人生,开始变得寡淡无奇。

【浪情歌】

2005年,我又遇见了许诺轻,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漂亮女生。

你们学校蛮漂亮的啊。他说。

谢谢你的夸奖,可这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压住心里的暗涌,我说出这句冷漠淡然的话,我打算不做进一步交谈就走掉。这也是我能给自己想到的唯一抵制惊讶和激动的方法。

喂,你站住!他在身后喊我。我没有回头,樱花被风吹拂,花雨满天。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

做我的女朋友吧!

男生声音大了起来,甚至带着一点哭腔,活生生放下女友追上来,他一把抓过我的手。

你听到没有啊!

许诺轻,你的许诺真的很轻,你有了女朋友,还想对我做什么?你真让人失望!

失望?咦,这说明你曾经希望过!

他笑了,露出以前那无比顽劣的脸: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哥们儿,我特意让她陪我来找你,来气你。若非这样,你会说出真心话吗?

他后来的行为很简单,暑假从北京跑回来,天天约我,去K歌、去玩水、去爬山、去烧烤。后来连我妈都说:你是不是和许诺轻谈恋爱了?

他过生日那天,我去了。KTV的屏幕上正放着古巨基串烧陈小春的歌,我随手拿起话筒:这一小段送给你,许诺轻。

神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

我对他眨眨眼。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那个女生,也就是他的哥们儿,她怎么又出现了?她的家不是在北京吗?

呵呵……我来给许诺轻庆祝生日啊。

她的京片子很好听,可是我还是听出了它好听之外的弦外之音。

现在来许愿!

大家在给许诺轻点蜡烛。

他认真地闭上眼睛。

是什么愿?有人问。

是一个很简单的愿,并且,有一个人能帮我实现。他看着我,觉悟地低声说:做我的女朋友吧!

【神爱世人】

我和许诺轻的故事,结束于2006年的夏天,我们大学毕业的前夕。

那个女生大着肚子来找我:请你成全我。

她跪在我的面前:五个月的孩子是不能够打掉的,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一切全在于你一句话,求你了。我必须和许诺轻结婚!

我的手心在冒汗,我想我一定面色黯然如幽灵。我点点头。

我不能再做你的女朋友了。这是我对许诺轻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边没有回复过,因为,我随后就将手机扔进了江里,江水滔滔,淹没了所有的信号与解释。

【完结章】

2008年2月,大雪弥漫中国。我将与一位男子举行婚礼。我与他一起填写着宾客的请柬,打开我的手机通讯录,那上面早已没有了许诺轻这个名字,但是我却收到了他寄来的礼物。

是一盒CD,古巨基的《串烧金曲》。这样俗气的歌,却被人用黄金制成的光盘精心刻录,此刻我在倾听,仿佛跨越时代与光阴。

七个章节层次分明。

天大的爱,讲情,日月星辰风雨潮;

两个人,浪情歌,神爱世人,完结章。

神爱世人那一章,串烧着杨千嬅、陈小春等人的成名作。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他没有跟我解释,其实那女孩的大肚子是假的,那不过是半个枕头里的棉花,以及半个排球的把戏。参加婚礼的同学口里流传着这个笑话,只有当事人的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们开始把这个笑话的细节复述给我听的时候,我忽然发现:神爱世人,但不爱我。

只有一个家伙爱着我,但我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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