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最不堪回忆的一晚,她一直想让自己找回那个心性凉薄的女子,如果这样,她就不会那么介怀,不会那么恨自己。
大门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的时候,骆可卿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胃痉挛的她,还在忙着对付那些冰冷的食物。
陆千穿着偏休闲的衣服,也许是心情很好,扬着头哼着歌走了进来。屋子里的灯都关着,他想着骆可卿可能睡着了,就放低了动静,想悄悄回自己的房间。经过厨房的时候,陆千被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惊住,顿在原地。
厨房里的灯没有开,是暗的。而窗外雪地反射的月光也照不进厨房,陆千顿时警觉起来,双手握成了拳头,沉着声问道:“谁!谁在那里!”
咔嚓咔嚓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停止,反而加快了速度和频率。
“咔嚓,咔嚓……”
陆千拧着眉慢慢摸索到厨房的开关,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骆可卿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嘴里却还嚼着一大块方便面,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扔满了包装袋和食物渣。
陆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皱着眉走过去,蹲在骆可卿面前:“你……在干吗?”
骆可卿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突然的光亮,她放下手,继续撕扯着零食袋子,将那些垃圾食品像破棉絮一样塞进自己的嘴巴,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饿。”
陆千快步走过去,一把将骆可卿提起来夹在了自己胳膊下,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个疯女人,跟你母亲一样疯!就算是饿,也没有你这种吃法啊!”高大的他提着骆可卿简直就是小case,蹬蹬两步上楼,一脚踢开骆可卿的房门,将她狠狠甩在了床上。
骆可卿目光呆滞地盯着虚空的某处,嘴里还嚼着没有咬碎的方便面渣。
陆千叹了一口气,走了下去。不久一会,他又重新出现在骆可卿的房间里,手上端着煎好的鸡蛋,果酱,面包,还有一杯热牛奶。陆千将盘子放在骆可卿的床头柜上,又细心地将果酱涂满整个面包片,递给骆可卿。
骆可卿摇摇头,没有看他手上的食物,反而将头转向牛奶,端起来就大口大口地喝掉,嘴角留下一圈白色的印痕。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陆千面前失态,也许从那天开始,他们的关系有可能走向缓和,骆可卿会愿意喊他一声“叔叔”,也会原谅他曾经对骆冉凉的背叛和伤害。虽然骆冉凉自杀的那一晚,她恨不得将陆千碎尸万段,可是这两年,他的确是对她好的没话说。
骆可卿的凉薄心性,不过是因为一开始的十八年里,她最珍爱的人从来不曾关心过她一眼。而陆千,他聪明地用这一招温柔和怜爱,渐渐瓦解了骆可卿心底的冰山。
不管怎么说,骆可卿是感动的,更何况她那时候也不过二十岁的光景,陆千两年的宠溺,她不是不曾在意。
毕竟,这个男人曾经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过,虽然一年前因为一次意外,经过验血得知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陆千还是待自己很好。但是他的好,就像对待笼子里的金丝雀,让骆可卿觉得生活美好,却不自由。
有时候她又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杂种,是别的男人**自己母亲后留下来的野种,她长了这么大,母亲自杀,而生父却连是谁都不得而知。
她觉得自己很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骆可卿疲惫地倒在床上,歪着头看着陆千,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陆千很好脾气的一笑:“你胡说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你的女儿,和你没有丝毫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肯放开我,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这一点,她不是没有想过,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陆千沉吟了一会,身子凑过来对着骆可卿,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骆可卿不说话。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呢,骆可卿?”
骆可卿还是沉默着。
“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养着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你认为是为了什么?你三番两次用报警来威胁我,我却一忍再忍,你觉得这又是为了什么?”
陆千的嘴角扬起来,不出所料地展露出邪恶。
骆可卿不可抑制地打了一个冷战,尽管室内的暖气充足,可是看到陆千的神色的时候,她还是感觉自己被丢在了冰冷的南极,浑身僵硬。
半年前,骆可卿喝醉了酒,误打误撞,好巧不巧的撞见了陆千做黑色交易。尽管她不曾对这个男人有过好感,却也没想过,他掌握着这座城市最大的娱乐城,背地里,身份却是如此邪恶。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堆满了枪支火药。陆千穿着休闲的衬衫坐在椅子上,身后站了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带着墨镜的男人,俨然一副霸主的姿态。
黑社会。
骆可卿当时唯一能想到就是这三个字,她瑟缩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算是平日里再胆大的她,也忍不住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杀人灭口。
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对面的人解决问题的办法。
陆千,他的身份居然是这样的邪恶!
她想要转身逃走,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千朝着自己走来,眼里充满了一股戾气。
她在等着裁决,却没想到陆千竟然站在她面前轻轻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上她的发,有些叹气,有些感慨地说:“到底还是被你看见了。”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来的,是骆可卿的身体产生的一阵阵颤栗。她缓缓阖上眼睛,努力不去看陆千的脸,就像现在一样。
等她感觉到身体上的冰凉睁开眼睛时,陆千的脸瞬间放大,骆可卿惊诧地躲避开他放在胸口的手,厉声道:“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