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晌午,袁恩斐才上得山来,后面跟了一个老人,年过六旬,须发半黑半百,身高不过四尺,一身白袍格外扎眼,轻功不在这远近闻名的“追风剑”之下。
两人径直奔至后山天虚道人与众弟子清修之处,天虚道人正在门口焦急不已,一看二人飞驰而来,急忙引到屋内,狄恩戒躺在床上,脸白如纸,昏迷不醒。其余弟子都在床边,也是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束手无策,一看到袁恩斐到了,急忙向两旁退开,让出道路。
那矮子停步,向天虚道人拱手道:“汝乃天虚道长也?吾之常听汝之盛名也,今日之一见也,果真非凡也。”他说话极其古怪,滥用“之”“也”二字,疯疯癫癫,可是若论医术,却是不世出的神医,平日里说话行事犹如痴人一般浑浑噩噩,不着边际,但专精于医术,江湖人称“医痴”,姓伊,名不德。
伊不德又道:“吾之名为伊不德也,医之不得也,故号之伊不德也,在下有三医之,三不医之也。乃是达官贵人不医也,地主恶霸不医也,邪魔外道不医也。僧侣尼姑医也,道士道童医也,江湖义士医也。可不知床之上此者何人也?可否医之?”
原来伊不德生平,但凡是达官贵人、地主恶霸与邪魔外道,便是拿金山银山来求他,他也不医;若是出家的僧侣道士和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哪怕是身无分文,他也必定出手相助。这与寻常的江湖郎中迥然不同,这“医痴”性格举止,着实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袁恩斐听的伊不德在此长篇大论,全然不顾狄恩戒死活,不由急道:“这是我四师哥狄恩戒,人称‘武神剑’,是江湖义士,请先生速速医治为妙。”伊不德一听,又道:“在下早已闻之‘武神剑’之威名也,定当尽之全力以相救也。”
天虚道人谢过伊不德,将其带到床边,伊不德一看病患,眼里射出一道精光,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癫狂之态,伸手搭住了狄恩戒的脉搏。过得半晌,伊不德喃喃道:“稀奇之古怪也,怪古之奇稀也。心神散之,难救也。”
王恩仇一听,大惊,忙问:“先生,我师弟病况如何?”伊不德道:“此人之心神散乱也,保其命倒不甚难也,只保命之不一定醒转也,醒转之不一定四肢之健全也。难也,难也。不过尚有之一法可救也。”
王恩仇等人急问救法,伊不德才悠悠道:“吾有一胞弟之,于东北之地也,可寻他予之灵药‘聚心丹’也,‘武神剑’方可安然无恙也,否则顷刻之间,只怕要化之为‘死神剑’也。”说罢转身出门。
袁恩斐一看伊不德要走,急忙堵住房门,喝问:“你这老糊涂,没有医好我师哥,怎么能走?”
忽听得啪啪两声,除了太虚道人外,全屋人没有一个看清楚了伊不德怎么出手,而袁恩斐脸上竟已挨了两个巴掌,火辣辣的疼,心下却惊骇异常,不由退了半步。只这么一退,伊不德已从他身侧走出,瞬息间已走入院内,大步下山,朗声道:“伊不德一世行医!唯有医与不医!万万没有医不好一说!”他恼怒之极,说话倒也清楚了几分,这几声更是以内力传出,震得屋内众人耳膜疼痛,心中无不佩服。这伊不德虽行事疯疯癫癫,说话不着边际,但出手之快,内力之高,医术之精,着实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了。
众弟子目送着伊不德远去,宋恩乐方才问道:“师父,伊大夫所说的‘聚心丹’是何物?怎地从未听闻过?”
天虚道人道:“这‘医痴’在江湖上开帮立派比为师还早了二十余年。素闻东北有个九仪派,便是伊大夫和他的胞弟一起创立的,在江湖上也是颇具威名,只是这两个掌门人虽生怀绝技,却痴呆癫狂,不理派中事物,常年由他人代任掌门,所以这两兄弟的威名若出了东北,也只有老一辈的人听闻过了。但九仪派中有一颗‘聚心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普天之下只有一颗,珍贵无比。伊大夫愿指引我们去取,便也是倾力相救了。”
袁恩斐方才被伊不德扇了两个巴掌,怀恨在心,埋怨了几句,天虚道人忽然怒斥道:“若伊不德手下毫不留情,不给你两巴掌,只需在你人中穴、太阳穴上轻轻一指,你此刻焉有命在?”
袁恩斐一听,恍然大悟,一腔怒火也化为了感激与敬佩。
天虚道人顿了顿,又叹道:“恩戒的病是儿时落下的,恐怕只有灵药可以救得他的性命了。”
原来狄恩戒与西门月一样,都是幼时上山,狄恩戒四岁时患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无果,其父母无奈,只好将他送给天虚道人,请天虚道人祈求元始天尊降福,若是好了,便给天虚道人做个小弟子,若是不好,便由天虚道人自行埋葬。这元始天尊倒也灵验,狄恩戒没丢了性命,可是却落下了这怪症,若是激动起来,便全身经脉堵塞,心神散乱。因此,天虚道人常常不允他下山,只叫他专心习武,凝神定心。
天虚道人思索片刻,转身对西门月道:“月儿,你自幼上山,极少在江湖上行走,此番求药,你与二师叔同去,也算开开眼界。”
西门月毕竟还是年幼,下山又少,一听可以下山玩耍,心里一阵狂喜。“诸葛剑”马恩智却愁眉不展,自知此行吉凶未卜,究竟能否要得神丹,更是不知,但事关师弟性命,哪怕粉生碎骨也要试上一试,当下领命,与西门月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