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江离面有戚色:“我跟着您这么多年,竟对您的过去,一无所知”
“呵呵,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索性都告诉我们好了。”桃花对于况残阳的事情显然也颇为好奇。
况残阳叹了口气:“为师也并非刻意隐瞒,只是那件事实在是影响为师一生。故一直隐晦不言。音若未嫁之前,与我已有婚约,感觉甚好。那时,我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头的剑客。彼时,楼兰傲刚刚做上楼兰堡堡主的大座,我与音若接到拜帖,也是受邀宾客。结果楼兰傲对音若一见钟情”
“难不成那楼兰傲夺人所爱了?岂有此理!”江离显是气不过,忍不出叫出了声。
桃花倒是平静得很,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里,都没几个是好东西。”
“在洛阳小住几日之后,某夜醒来,我发现自己正在一处人间地狱。那是洛阳大户杨氏一家,七十九口一夜不留。那天日间,在洛阳城里,那杨家的员外调戏音若,我一怒之下与他动了手”
“所以,你成了唯一的,并且最有动机的嫌疑犯!”桃花清水一样的眸中,燃起两团愤怒的火焰。
况残阳微微一笑:“我也不知是否是我所为。只是第二天醒来时,我呆坐在死尸中。当时遍地横尸,血染粉墙。连手中的剑上都残留着血迹”
“呵呵,这种恶劣的借刀杀手也太过卑鄙了吧!”桃花冷哼一声,显是不齿。
“卑鄙?”况残阳的眸光倏然一暗:“在江湖上,谁管谁卑不卑鄙?只一夜之间,我便从受人景仰的剑客变成了武林公敌。四处受人追杀,遭人唾弃”
“那音若前辈呢?”
“出了那样的事,我自然无法回楼兰堡找她。逃亡数月后,便传出她与楼兰傲大婚之事”况残阳轻轻指着书房中迎着夕阳挂着的那幅画:“我当时心如死灰,画了此画,只想一死了之。”
“师父!”江离的表情极为动容,想来也是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况残阳有过这样的过去。
“事情想必不会就此结束吧!”桃花皱了皱眉:“虽然那借刀杀人之计看似天衣无缝,但终有一天会被人查起”
况残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认识你师父他们的。楼兰傲振劈一呼,武林中人纷纷响应。竟措下一大笔酬金请碧云宫颁布追杀令务必将我赶尽杀绝!好在,百日万古等人并非寻常杀手毫无人性。百日与万古与我各交手一次,都是打成平手。我原本一心求死,但是因自幼嗜武成痴,与百日万古竟不打不相识的成了朋友。后来你们碧云宫对事情也做了些调查,虽并不能查出是谁所为,但却都很相信不是我所为。只是碧云宫既已收了钱,自然不能无功而返。你师父便建议让我寻一处无人的所在,隐姓埋名过平常人的日子”
“所以才有了这墨竹轩?”桃花释然,看来这武林中的事的确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暗涌。
况残阳给了她一个目光悠远的微笑:“这些年,我荀颜残喘是抱着一线希望能再见音若一面。如今音若已死,我已心无挂碍。这世上事,生生死死,我也早就看透了。离儿,你如今已是一介昂藏男儿,跟着我一个孤老头,也算是活得窝囊了。依我看,碧云宫是个好去处,你便跟着桃花姑娘回碧云宫吧,虽说碧云宫不随便收弟子,不过我料想千机万古百日怎样也会给老夫薄面的”况残阳话未说完,忽然脸色铁青,牙齿咯咯直响。
“糟了!”江离急忙扶住他往内室搀,不料况残阳一把推开他:“不用了!”
江离闻言,脸色一白。他这些年日夜跟着况残阳,焉会不知况残阳的性子和想法:“师父,我不答应!徒儿这些年跟着您,几乎不曾离开半步。我自幼便听师父教诲,入世者,当胸怀宽广,不可为小事耿耿计较。师父更常说,男儿当志在四方,不可为一事一物失进取之心。如今师父自己却又要自我放弃了不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今日我听凭师父如此,将来要徒儿今后如何行走江湖?师父真忍心让我负疚一世不成?”
况残阳怆然一笑:“离儿,你尚未明****之事,又焉知师父此时心中的想法!我如今已是生不如死!便是你今日救回了我,只怕”
桃花忽然侧身迅速出手,点住他的昏睡穴:“快,抬到床上去!”
江离感激的抬首看了她一眼,两人一起把况笑江抬到了床上。
“怎么样?平时他寒毒发作,你是怎么处理的?”桃花帮况残阳诊脉,一边回头问江离,却发现江离已经不见人影了。
桃花虽是千机的徒弟,但是对于医理却不如毒理那么了解,此时只觉得况残阳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寒流在四处流窜,除此之外,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解救的办法。
就在这时,江离端着火盆进来,旋即对桃花道:“你先回避一下吧。我帮师父输些真气。”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赤色的药丸,给况残阳服下。
桃花点头默默出门了。
约摸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江离才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耗损真气过度。
桃花见他出来,忙上前道歉:“对不起!搞得况前辈”
“不关你们的事!师父近来便时常犯病。”江离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生死有命,师父时常提醒我的!”
“倘若方才我们不说出音若前辈的事,也许”
江离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师父多少也该猜到的。虽然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做,可是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的。他做事总喜欢把事情做好最坏的打算便是瞒了他一时又如何?该知道的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愿只愿,师父能熬过今年的冬天。每年的三九是师父的劫限”
“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
江离点头微微一笑,转眸望了桃花一眼:“自西京一别,你也过得极不容易吧!削瘦如斯,是否心有所思?”望着桃花的眸中,隐约流露爱怜关切之意,言谈之间,又是略带轻薄的试探调侃。
桃花大胆的迎上他的视线:“即便是心有所思又如何?莫不成你也能与我心有灵犀了?”
“那可未必!”江离微微一笑。
桃花抽开与江离胶着的视线,旋身立于昔日流云常坐的那坐的那处。素手一抬,轻抚过那把椅子,旧日流云在这院里的笑声叫声依稀可辩,一个恍惚,竟微有些泫然欲泣的愁绪:“我们回宫之后不久天雨便出事。为帮天雨求药,我们三人潜入楼兰堡。不过虽然血玲珑是被偷出来了,不过那夜追兵甚多,无奈之下只好各自分开,也不知那丫头现在怎样了。”
江离笑着上前:“那丫头福大命大,她自己不都常说自己是祸害遗千年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安慰桃花:“你也是,向来不是与那丫头自诩是灵犀一点吗?怎么我这个外人都很是心安,觉得她不可能有事,你却有些婆婆妈杞人忧天了?”
说也奇怪,他心里虽也隐有几分担忧,但丝毫不觉难过。倒不是与流云吵多了架无甚好感,相反,自别后,她与桃花二人的音容笑颜都时常浮现。其实,也不过心里莫名的笃定,她如今必然平安无事。
桃花微微一笑,吸一口气:“也是!呵呵!听你这么一劝,我心里便舒服多了。不过你平时里与那丫头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没想到也这么了解她。”说着,径自踱到书房看着壁上那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眼角眉梢,与月儿竟极为神似。
“看来,月儿真是江前辈的女儿了!”桃花喃喃道。
细细看那画中女子,衣袂飘飞,宛如仙子凌凡。的确是道不尽的妩媚柔情。再一上前,却发现案上还写着几行狂草。
酒入愁肠一生惆怅情多少纵横吟啸思念相萦绕魔堕凡尘难遣流年老人间道天涯芳草依旧多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