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房内又开始传出惨烈的嘶嚎,琴怡坐在门外的走廊上,轻轻弹着曲子,门上还挂着一把黄铜锁。事实上她们都知道,就凭这样一把锁,是绝对关不住天雨的。只是
“姑娘,你这样把冷翠坊关掉了,老爷知道了,会怪罪的!”琴怡微闭双眸,抚弄琴弦的样子专注得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表情。
白血怔怔的站在旁边,惨然一笑:“可是不关掉,难道任凭他这个样子把客人全吓跑吗?”
“姑娘以前不是这样的!”琴怡抬眸,别具深意的望了她一眼:“姑娘大可将他囚于石室内,像对待那些死士一样。”
“他不是死士!”白血急急道。
琴怡抚琴的手仍未停下,但是眼睛却盯紧了白血的眼:“那是什么?”
白血低下头,半晌沉吟:“他是不一样的。老爷说了,他比那些死士有用多了。”白血说着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他体内的蛊虫近来益发猖狂,算算时间,现在尚不是时候的。为何会长得这么快?我让你每日帮他用琴声催眠蛊虫,你究竟有没有?”
琴怡冷笑一声:“姑娘爱上他了。”
“没有!”白血连连摇头:“我怎会爱上他?”
琴怡哈哈一笑:“是吗?倘若不是爱上他了,何以待他就是与其它死士不同?老爷的命令是让咱们把他训练成一流的死士,务必要对你言听既从。可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与老爷背道相弛的。你爱上他了,我可没有,实话告诉你,姑娘,我每日弹的纵魂曲,不是安神,是‘魂游’!”
“什么?”白血气得身形微颤:“你琴怡,你太放肆了。说到底,此事老爷是交与我负责,你不听我的指示,私自行动”
“我此举已得到老爷同意!”琴怡缓缓起身,笑容可掬的走到她面前:“姑娘,我敬你是姐姐,并未将你做的这些糊涂事一一向老爷禀报。你想若是老爷知道,你为了袒护这小子自己受了伤尚留他在身边的话,他会怎么处置你?”琴怡满意的看着白血倏然苍白的脸庞,轻声吐道:“老爷的性子,姑娘是再清楚不过的”
白血倒退了两步,脸色忽青忽白的看着琴怡,摇了摇头:“你忘了,你是我带出来的人?”
“没忘,怎么能忘呢?姑娘待我有知遇之恩呢!”琴怡站着:“这些年跟着姑娘东奔西走,姑娘是老板娘,我就是抚琴丫头。姑娘是红牌,我就是琴姬。姑娘有肉吃,琴怡便跟着有饭吃,是不是?”
白血望着她,眼神极为复杂。不过镇定却一点一点恢复:“这些年,我视你若亲妹。你这么说来,倒是因这些小事心生嫉妒不平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一脚被踢开,进来的正是无痕和琴怡,后面还跟着一路小跑的逍遥。
白血才刚开口,逍遥的长枪便已横扫过来。白血慌忙闪身避过:“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就算是要去救流云,我们也绝不能就这样放过你。”琴儿在门口大声的叫道。她们已经盘算过了。就算是最快的飞鸽传书到洛阳也在一日,而且那鸽子还未必能被流云他们捡到。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亲自赶赴洛阳。
“如果,如果流云她们真的死了”琴儿说着,忽然泪流满面。她缓缓蹲在地上,撕心裂肺般的哭了起来。
无痕眼中有明亮的液体在闪烁晶莹:“你有两条路走,要么告诉我们真正救天雨的办法,并帮天雨解蛊。我们便留你一条活命,要么拿出兵器,我和你决战到底!”
清儿忽然不知从哪出来,轻声对白血道:“姑娘,老爷急召琴姑娘回去!”
白血一楞:“急召?可是”
“你若要我留下,我便留下!”琴怡含笑望着白血:“你我姐妹一场,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这些外人伤着的。这点,老爷必然也可原谅的。不过咱们的位置是时候该换换了!”
“谁是你们老爷?”逍遥急忙问道。
琴怡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答腔。但那种略带鄙夷的眼神,却让逍遥很是火大。
白血却摇了摇头:“你你走吧!谁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老爷心里很清楚的!”
“可是姑娘琴怡走了,里头那个疯子谁制得住啊?”清儿虽然不喜欢天雨,但是更害怕发起狂来的天雨。
白血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他我自有安排。”
琴怡看了看她仍缠着纱布的手,哈哈笑道:“那你自求多福吧!”说罢,抱着琴向后院走去。无痕冲逍遥一使眼色,逍遥便要跟上去,不料白雨忽然出手,白色的腰带,像一块巨绫一样绕向逍遥。逍遥又岂是如此好对付的?长枪一晃,避过腰带,并从腰带下笔直滑到白血身边,伴随着衣帛碎裂的声音,腰带在瞬间便变成两段。
“你不会是我们的对手的!除了告诉我们你的主人是谁之外,你别无选择!”逍遥语带威胁,长枪的枪头一直低低的对着白血白血微微一笑:“怎么,桃花没告诉你们,我是使毒的能手?就凭你们这三人,我只需略施小毒,你们岂有站在这儿说话的份?”
琴儿一听,连忙站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阴险?”
“阴险?为什么不可以?我连天雨都害了,更何况你们?”她轻轻松松的一个飞身,跃于天雨门前:“清儿,去找辆马车来!”
“呃?哦!”虽然不太清楚白血的用意,不过这些年来,她也早已习惯只管听,不能问了。于是立即跑出去找马车了。
无痕和逍遥相视一肯,几乎是同时察觉脚下泛起的麻木感。
“可恶!你太卑鄙了!”逍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的!
无痕没有说话,只是用可以喷出火来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白血。
白血开门,只见天雨正一脸疲倦的倒在地上,眼角竟还有残留的泪光。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不,却滴落两颗泪珠在他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她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梢:“天雨你恨我吗?”
天雨紧闭着双眸,一室的狼籍里,都是他消耗体力的见证。他太累了,他听不见。
“为什么你不早点出现呢?为什么八年前救我的人不是你呢?为什么?”她轻轻抱起了他的头,她想,她是真的有点爱上他了。
天雨依然沉睡着,他不知道,他正在错过一次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告白。
“姑姑娘!?”清儿站在门口,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
“清儿,叫姑娘们一起,把楼下那三个人抬到马车上去!”
“可是是!”接触到白血略带责难的眼神,清儿无奈的转身。
白血扶起天雨,看了看他坚毅的脸:“我救不了你,真的救不了!不过也许,也许碧云宫真的有办法,她们不会眼睁睁看着看着你出事的。我送你回家!好吗?”她忽然抱紧了他:“我送你回家。你知道吗?你还有个家,你至少还有一群这么在乎你的朋友!我什么都没有!我从来就一无所有的!”
她用力抱着他,如此放肆的拥紧了这个在她生命里,应该是敌人的男人。她第一次如此贪恋一个男人的体温。因为,他是她爱的男人。这二十多年来,她遇到的,第一个,真心对自己好,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仍旧愿意护着自己的男人。
她在泪眼朦胧里,想起他抽出黑魔剑横向无痕时的情形,一时之间,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样。
“天雨,你抱抱我,好吗?天雨!”她小声的昵喃,在他耳边。仿若情人间互诉情话般的亲昵贴近。
可惜,他仍是听不到。
“姑娘下面都准备好了,是不是直接放他们走?”清儿略有些不满的看着白血。
白血背对着她,用力拭去脸上的泪痕。抱起天雨,飞身出了房门,笔直向冷翠坊外掠去。一个起落,便停在车前。
车内三人显然都吓了一跳,见她忽然把天雨送来,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天雨还给你们!好好照顾他,如果能找到桃花,兴许,让她学会万花手札里的纵魂术,可以暂时性克制天雨体内的血蚕蛊的!”她扶着天雨上车,将他安置在无痕身边,脸上又是那种招牌式的微笑:“无痕姑娘,好好照顾他!”
说着跳下马车,又望了她们一眼,微微施了个礼:“奴家没什么朋友,但是,认识几位以后,奴家替自己高兴。不管你们怎么看奴家,奴家现在是真的很庆幸认识了你们。”
说完,闪身到了车前,车毂辘一转,无痕睁大了眼睛,用力喊道:“白血,白血,你别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感谢你!如果流云有什么三长两短,天涯海角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白血一听,站在原地,咯咯笑了起来:“好的,无痕姑娘,那奴家就在这恭候你的大驾!”
她缓缓的踱回屋里,“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紧紧的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