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她含笑望着他。
萧玉溪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不仅因为口中的佳肴,更因为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如此费尽心机的取悦自己。那种男性自尊心被满足的快感实在是让她惬意之至。
“好吃就好!我一边做一边担心,就怕出糗了!”她边说边轻舒了一口气,仿若真的担心了好久似的。说着,又拿起勺子帮他舀了一勺什锦鸡丝汤:“来,趁热喝!”
萧玉溪刚想再夸她两句,却见小依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小姐,小姐”
“什么事?”月幽转头问道。小依一向不会这么没规矩的,这样闯进来必然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那个门外,门外,流流云公子和桃花姑娘来来看你了!”
“叭!”她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白瓷汤勺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什么公子姑娘?让他们先候着,没见我和你们家小姐正在吃饭吗?”萧玉溪不悦道:“看你,一惊一乍的,把月儿都吓着了!月儿,月儿哎,月儿”
月幽像失魂的人一样,目色呆滞。片刻之后,忽然站了起来,猛的向门外狂奔而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为什么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可是,饶是这样的矛盾心情,一颗心还是禁不住的不停怦怦直跳。当她气喘吁吁的站定在门口,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竟已飘起细碎的雪花。
他在她细碎的脚步里,就那么忽然的闯进了她的视线。一件银白色的锦袍罩身,胸前绣着两节清秀的墨竹,白玉纶巾在脑后系住头发,外罩一件白色斗蓬,正盈盈然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上立于门前,转头与桃花在说着什么。
“公子!”她踉跄着向这边奔来,在流云马前停了下来。刹时之间,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酸都涌上了心头,她泪流满面。
“月儿姑娘你这是这是怎么了?”流云和桃花同时翻身下马。
“公子!”她摇了摇头,好想扑进“他”怀里,却终是忍住了。
流云上前拉住她的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一见面就哭成这样了?”
“不碍事不碍事,月儿只是只是喜极而泣。没想到公子真的会来看月儿!公子!月儿月儿好想公子!”她是想哭,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里。她的委屈,她的怨恨,她的一切一切,在“他”面前都脆弱的那么不堪一击。
再见“他”的面,只一刹那,她忽然好想就这样跳上他的马,让“他”带着自己远走高飞。
桃花转头看了看秦无涯,两人眼色交会,都隐约带着几分忧色。唯有流云,还丝毫不觉的伸手拭去她脸上的两行清泪:“这不是看你来了吗?别哭了,乖,别哭了!”
小依站在月幽身后,轻轻拉着她的袖子:“小姐!别哭了!”一边劝着,她自己的眼泪却也跟着流了出来。她明白,这些天以来,月幽什么也不说,依旧一脸笑脸迎人。可是,她眼底的落寞和忧伤,却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她心里究竟有多苦。旁人可以不留意。可她小依不可以。她是小姐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可是,她只是个丫环,她什么也帮不什么忙。
萧玉溪跟着月幽跑到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过,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他楞了。
他不敢相信,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晶莹的雪花在她身上飘落,宛若上天爱慕的吻洒她的发间,额前,肩上,桃红色的夹锻襦裙,足登绣芙蓉的软底靴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挽了个挑心髻,额前还贴了朵艳若鲜血的桃花,红艳艳的随着新月眉下那汪水意盈盈的秋波流转,仿若要从眉间跳出般的刺人眼目,娇艳逼人。只见她也上前执起月幽的手,低声安慰着什么。似乎察觉到了萧玉溪的脸,她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忽然绽出一个勾魂夺魄的笑,萧玉溪几乎忘了呼吸当场便楞在了原地。
“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是”桃花轻声问道,碍于月幽在场,唯恐是楼兰堡什么大人物,于是不敢把心里那句“白痴男人”说出来。边问还边对仍旧一脸痴痴呆呆的萧玉溪微微一笑。
月幽一回头,这才发现萧玉溪也跟了出来。但是见他一脸痴迷的望着桃花的样子,幽幽一叹:“他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流云张大嘴望着门口那个就差没流口水的男人:“你你不会喜欢这种男人吧!”
“流云!”秦无涯开口斥道。
这丫头,又开始口没遮拦了。
“呃,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不碍事!公子!月幽明白的!只是,此事说来话长。外面天冷,还是进去再说吧!”
众人点头,月幽嘱人将他们三人的马牵下去,自己则带着他们先到明月居。
回过神来的萧玉溪见月幽只自顾着招呼他们三个,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便也跟着到了明月居。
“月儿,这几位是?”萧中溪趁几人刚坐下,跟在月幽身后问道。
月幽扫了他一眼:“这几位都是我朋友!他们千里迢迢的来看我,我就不陪你了。”
萧中溪讨了个没趣,见月幽于出没有要招呼自己的意思了,便干脆先走了。临行之前,还不忘连连望向桃花。
他前脚刚走,流云便一把拉住月幽的手:“月儿,你不会真要嫁给他吧?”
“流云!月幽姑娘的终身大事,咱们不好多说什么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由不得我们嫁与不嫁的!”
“桃花姑娘,不碍事!公子这是在关心我!我知道!我就知道!这世上,也只有公子待月儿这般好的。”月幽的眸中又泛起晶莹的泪光,不顾一切扑进流云的怀里。
她知道,她就知道,天地仓皇,老天爷不会忘记她的。这才遣他来的。他是她前世的冤家,是她百转的心结。她狠下心来准备不顾一切也要拼死一击,可是可是这天下,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只要一对上他的眼,你的心儿便如同遭了雨的花,只是低垂螓首洒泪如珠。什么怨,什么恨,只消他一句温言软语,便都可以雨消云散。
流云一楞。哪不对劲?
等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没错呀!是男装啊!
那她在干什么?
她尴尬的望向桃花,却见桃花望着自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副准备袖手旁观的表情。再看秦无涯,他压根就没看自己。低头望着自己脚下的乌皮靴子。十足的君子样,一幅非礼绝对不视的样子。
低叹一口气,流云认命的拍着月幽的肩:“月儿!乖,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是我说错话,是我不好!”
月幽这才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痴痴的望着他:“公子,月儿此生能再见公子一面,死亦无憾了!”
“月儿这是说的哪的话!哭糊涂了吧!”流云眼尖的发现桌上那些菜。
“哇!月儿做了这么一桌好菜呀?我正好饿了”
“公子不可!”月幽一把拉住她,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这这些菜都凉了!小依,叫人把菜都端下去!吩咐厨房准备些饭菜,我要在明月居设宴款待贵宾!”
“是!小姐!”小依在门外又叫了几个丫头,很快把菜都端下去了。
“不好意思,适才突闻你们要来,心绪激动,失态了!”月幽顿了顿,似乎恢复神智了。在三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屋外雪越下越大,屋内静神香的袅袅青烟,在无声无息里暗自焚烧着香味。
“月儿姑娘重情重义,我们很是感动又何来失态一说?”桃花仪态万千的环顾四周:“到底是天下第一名庄,到处都透着贵气呀!不过门外的红灯笼上大红喜字,可是扎人眼目,府里要操办喜事?”
“再过几天,便是月儿大婚之喜了。诸位来得正是时候,届时正好可以喝一杯月儿的喜酒。”月幽语意苦涩,双眸不自觉的扫到了流云身上。
流云正端着小依刚递来的热茶,抬头对小依微笑。
“月姑娘,一月未见,清瘦好多!”
月幽微微一笑:“月儿是福薄之人,偏劳桃花姑娘费心了。自别后,可都还好?”
“都还好!这次有些事经过洛阳,所以特意来看看姑娘。不想恰好碰上姑娘的大喜之期。看来天意如此,要我们多留几日了!”桃花微笑如云。
“那就好,那就好!”月幽心不在焉的答道。
她该是站在他的身边的。
“月儿,我听说,你这来了三位贵宾?”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问,紧接着,楼兰子阳推门而入,带着一阵寒风席卷而来。
他一边掸落身上的雪花,一边抬头,旋即看见了坐在正对门座位上的桃花。
她也正缓缓的转过头,头上的红木描金圆簪上垂落的两颗明珠,宛若流转的水滴,见到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微怔了怔,旋即唇角上扬,微笑了笑。
“哥,你怎么来了?”月幽起身介绍道:“这三位是我离家时认识的朋友。流云公子曾经出手救过我和小依的!这位是桃花姑娘,这是他们的大哥秦公子!”
“桃花姑娘?桃之夭夭,果然,果然!”楼兰子阳的双眼只是停在桃花身上。
流云忽然冲上去挡在桃花面前:“原来阁下就是月儿的兄台呀,失敬失敬!这么说,您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楼兰堡少堡主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
楼兰子阳一听,上下打量了一下流云。灵动的双眸左顾右盼很是慧黯的样子,白面朱唇,越看越觉得像个女子。但是听她方才一番话说的很有些“见地”于是也作潇洒状的点了点头:“流云兄过奖了!”
“哥哥,公子比你小的!公子流离江湖,颇有见闻的。”月幽不无倾慕的赞道。
楼兰子阳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自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无涯。秦无涯显然注意到楼兰子阳不悦的目光,起身对楼兰子阳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就在这时,小依带着几个丫环,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于是月幽一边招呼他们吃饭,一边忙里忙外的吩咐下人拿这个拿这个。
雪在窗外下的不声不响,模糊了一些遥远的清晰,覆盖了一些模糊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