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来一动不动,仍旧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狐媚子化身的女子,自然不会回答她。
“她是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来知道。”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狐媚子身后响起,狐妖猛地转身,警惕地看着来人。对方一席墨色锦衣,眉如锋利的剑,一双薄唇微抿看上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摄人魄力自在其中,但是最为醒目的还是那双幽蓝的眼眸。此刻这双蓝眸正冷冷地盯着自己,这让狐媚子没由来地一阵背脊发凉。她已在周围设下结界,这男子非但破入了结界还一点儿都没有让她察觉到,可见其法力之深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但是……呵呵……男人,她最了解的就是这种东西,这男子闯入结界也无非就是为了眼下正被她的摄魂术迷住了的云烟来,有这个把柄在,还怕制服不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男人?
狐媚子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双眼勾人地看着墨衣男子,吐气如兰地说道:“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啊!不知特意进入奴家所设下的结界是为哪般啊?不会是看上了奴家,想要和奴家共赴云雨吧?”说着娇笑了起来,一颦一笑都销魂蚀骨,若是平日里的男子见了早就连自己姓甚名谁祖上是谁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分毫没有动摇,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狐媚子脸色一黑,但是却也不恼。反正她原本就知道这样的男人是不会被美色所迷惑的。她继续道:“这位公子,既不是为了我,难道是为了这位姑娘?”
“现在就离开这个镇子,我便不追究你擅入凡人镇子还妄图加害人命。”男子声音都听上去仿佛结了一层冰一般,眼神里更是没有任何情感。狐媚子莞尔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云烟来的下巴,将脸贴近她的脸,转过头道:“这位公子,若是你对这位姑娘有意奴家倒是可以将这丫头借于你一晚,可是你若是要带走这位姑娘嘛……奴家可不能同意呀。何况这位姑娘肯不肯跟你走,还要看她自己呢。”说着她转回头,看着烟来的双眼,声音酥得能化骨,“你说,你要不要跟这位公子走啊?”
烟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狐媚子眨着一双眼睛,显得很无辜的样子:“公子你看,这位姑娘可不愿意跟你走啊。所以,你还是死心吧。”说着就准备勾走云烟来。
眼前身影一晃,那个墨衣男子却已经到了狐媚子身前。狐媚子也不是吃素的,早知他会过来,当即便手下运起妖力一记绵骨掌朝着对方腰腹拍去,男子神色未变侧身便躲开,顺势一只手也运起了功力,轻轻朝着狐媚子一挥,狐媚子躲避不及,当下便被打出三尺。但是她哪肯善罢甘休,在地上滚了一圈猛地往前一冲到了云烟来身边,伸手便抓住了云烟来的脖子,原本的纤纤玉指眼下已是显出了黑色尖利的毒爪原形,指尖抵在烟来的脖颈上,稍稍刺入一些烟来便会身中剧毒。她笑了起来,笑声不复先前的妩媚动人,阴森逼人的煞气夹带在其中,直穿人耳膜,笑声疯狂而诡秘:“哈哈哈哈哈!你真以为你今日打伤了我就可以从我手中救下这个黄毛丫头吗?!你今天若是杀了我,这个臭丫头我也一并拉下地府!你既然以为杀了我就是惩恶扬善,那这个浑身妖气的臭丫头你却不除,算什么仁义侠士!”
墨衣男子忽然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谁告诉你,我是为了惩恶扬善?谁说过我是什么仁义侠士?”说罢掌中凝聚起一团真气,在狐媚子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凌厉地直冲着狐媚子的门面攻去。狐媚子惊得急急往后退,最后将手中的云烟来朝前猛力一推抵挡那团真气,自己朝着旁边狼狈地扑去。男子手掌翻转,真气在触碰到云烟来前一刻立时消散,但是紧接着在狐媚子的身上便生出了数根剧毒荆棘,从脚开始迅速地爬满了狐媚子周身,然后一点一点开始收紧,尖刺刺穿衣料,刺入狐媚子的皮肤。狐媚子开始发出凄厉的叫声,眼看着就要深入肌骨了,她赶忙求饶道:“大侠!仙家!饶命啊,放了奴家吧!奴家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奴家一命……”
墨衣男子没有说话,但是却也收回了手。荆棘从狐媚子身上慢慢收回,最终钻入地面不见了。狐媚子浑身伤痕累累,血污将原本面料上乘的华衣锦服染得一片污泞,她趴在地上低低地喘着气,一种火烧火燎的疼痛在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流窜,进而渐渐地向周身都散发开去最后朝着腹中内丹前进。狐媚子心中一惊,赶忙运起妖气企图将这荆棘上的剧毒逼出体外,但是谁知妖气在经脉中四处流窜就是无法汇聚在一处,且在她的调用下更是疯狂地横冲直撞起来,那种火烧火燎的灼烧感也随之加快了速度朝着最重要的内丹进发。狐媚子这下被吓得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心中恨不得把这个墨衣男子碎尸万段却也只能低声下气地哀求道:“这位仙家……奴家保证不再犯湛镇,求您把奴家身上的毒解了吧……”
“世人皆知狡诈当属你狐妖最胜,这毒不会危及你生命,只不过废了你一身道行,这样你也确实就不能再危害湛镇!”墨衣男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朝着那边呆坐在地上的云烟来走去。狐媚子闻言真是恨得眼睛都隐隐散出了血红的杀意。她百年道行修来有多么不易,吸取了不知多少男女老少的精魄,又击退了不知多少的其他妖类这才守住了自己的内丹!今日就因为这个该死的云烟来和这个臭男人,就要白白枉费她昔日那么寂寥五百年的所有努力!
“呵呵……”狐媚子忽然冷笑了起来。既然事已至此,那她也要争个鱼死网破!
墨衣男子俯下身,伸出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搭上了云烟来的手腕,为她细细地把着脉。原本毫无反应呆坐着的云烟来,忽然抬起直直望着地面目光涣散的双眼,银色的眼仁看向这个男子,垂着的那只手冷不丁地抬起,手中银光一闪,竟是一支银质的簪子,朝着男子的头顶就狠狠扎了下去!
狐媚子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一幕,兴奋的神情在她的脸上显得扭曲而可怖。她多么期冀下一刻这个臭男人就对这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刀剑相向!
但是墨衣男子眼睛都没有眨一瞬,只是平静地半蹲在那里为云烟来把着脉。烟来举起的手猛力地往下扎,但是就在要触及到男子的一瞬间却猛地止住了,似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抵挡住了一般,即使她再怎么用力也只能徒劳地停留在半空中,不能伤到男子分毫。男子放下烟来的手腕,从她另一只手中轻轻抽走那只簪子将它重新插入她的发髻。接着他转头瞥了一眼那边伏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狐媚子,狐媚子自知自己不是敌手,只能伏在地上颤颤巍巍连话都不敢说了。
“滚。”墨衣男子薄薄的唇里吐出一个字,便不再看她,伸手将云烟来从地上捞起来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狐媚子连连点头,黑烟腾地升起,眨眼间这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就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下一滩滩闪着荧光的绿色血液在地面上。
墨衣男子显然并不关心这只狐媚子的死活去留,只要这个烦人的东西滚出他的视野他才懒得搭理她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眼下他只在意云烟来的情况。狐媚子消失之后她对烟来所施下的媚术显然也失去了效力,云烟来原本无神却强撑着睁着的双眼一下子翻了过去,然后双眼一闭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幸好这个墨衣男子在旁边扶着不然可能她的脑袋就要砸坏了。墨衣男子看着怀中不省人事的云烟来,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拨到一旁,然后薄薄的唇忽然勾起一抹笑容来,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狐媚子都走了她所布下的结界自然也是消失了,第二天人们在陆家大门前的青石地面上只看见了一滩已然变成墨绿色散发着恶臭的液体,粘稠地糊在石头路面上,显得分外恶心。大家人来人往的,都向陆家投去疑惑而且奇怪的神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直到路家的家丁出来将门口这摊污泞弄掉。但是湛镇原本就这么小,消息传起来更是风一样的快,何况向来整洁得体的陆家会出这样的事显然是有人故意所为,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家都纷纷猜测是不是有人对陆家怀恨在心,故意这么弄脏人家门面。
就在这么个茶余饭后都充斥着陆家的时候,云家草堂却异常的安静,甚至云伯今天都闭门谢客。前阵子云烟来这丫头受伤昏迷都未曾见到云伯这样紧张,竟然直接让草堂歇了业。
“诶,我说我昨天傍晚路过那石桥墩子的时候,可看到云家丫头和陆家小姐还有孟家公子在吵闹呢!哎呦,那陆家小姐好像当时很生气,转身就跑啊。”
“是嘛?怎么回事儿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也没在意啊,这三孩子不从小玩儿到大嘛,我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但是看他们闹得凶,陆家小姐向来和云丫头最为要好,但是昨天却好像对她很是生气。”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昨晚我远远路过陆家的时候,好像看到云烟来在陆家门口坐着,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你们说……会不会是云家姑娘干的——”
“嘘!别瞎说话!这要是被云伯知道了还不得生气啊!何况这云家丫头来我们镇子上少说也有十五六年了,没见她有什么坏心眼子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杨家媳妇儿,当初这孩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镇子的时候你就帮她说过话,怎么到今天了还是这么向着她呀?”
“妇人之仁,你一个妇道人家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最毒妇人心吗?云家丫头本来就来得蹊跷,大家这些年看她没有作什么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绝对是要赶她走的!”
“你们这群男人真是——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们成天刁难人家!”杨家媳妇儿气得直皱眉,一跺脚转身从茶楼出去了,身后连忙跟出来的是她的丈夫。大家也没在意,仍旧继续聚在那里讨论着。
“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昨天路过石桥,当时只有孟青和云烟来站着,我好像隐约听到孟青对人家说喜欢人家姑娘呢!”
“可是这陆茗不是一直很中意孟青那小子吗?”
茶馆里忽然一阵寂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这么说……真的是云烟来……”
“呿!”有人忽然嘘了一声,那个人的话也就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