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傅锦画悲苦不已,从桌上拿起茶盏猛力一摔,顿时一地碎瓷,傅锦画捡起一片碎瓷,挺直了脊背,慢慢走向屏风后,说道:“这红尘不恋也罢……”
傅锦画万念俱灰,脑海中已是空白一片,只觉得人生再无希望,不去归去,归去……
刚踏进屏风后,便听济阳王疾步上前,喝道:“既然你也觉得生无可恋,不如我来助你一掌,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
济阳王揽过傅锦画的身子,用力在她的粉唇上一啄,傅锦画惊诧得瞪大眼睛,恰好对上济阳王那复杂的眼神,竟是流露出几丝不舍和怜惜,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脖颈一麻,再也没有知觉了。
多年以后,她曾回忆起当时的心境,为何那么坚决得便执意去死?是绝望,也是负气,对于济阳王弃棋之举,对于虞晋声背弃承诺之事,都叫她心灰意冷肝肠寸断。
每当傅锦画回忆起济阳王的眼神,都会禁不住泪流满面,人在逆境中感受到任何一份温情都会不自觉得将它放大,直到无限……而济阳王眼中流露出的温情,是傅锦画从未希翼能得到的,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或许那不过是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所以才心神恍惚看错了,看错了。
边城倦客,多少雄心,几许消沉。山鬼哀嚎,磷火青幽,灯影沉醉。情思流转几经年华,烟霞映透锦衣……
待到傅锦画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军帐大营,傅锦画披衣起身,轻揉仍旧有些酸痛头颈,走出帐外,刹那片刻,竟感觉过往已是地老天荒。
候在一旁的甄扇疾步上前,搓着双手笑道:“四姑娘,你可醒来了,你昏睡了三日,公子便命我白日守在帐外,外面天寒地冻得都要将我冻成雪人了。”
傅锦画看甄扇果真受不住冷,口唇发青,连忙将他唤进帐内,见桌上放着热奶茶,便斟了一杯递给甄扇,自己斟了一杯饮了几口,肚腹间的不适才消失。
傅锦画有些恍如隔世般的惘然,话语散乱,问道:“甄扇,我还活着?我还未死?那济阳王不是要一掌取我的性命吗?钟寻泽呢?他不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如何向皇上交差?”
甄扇失笑,说道:“这些话,你还是去问我家公子吧,他在主帅大营议事,过一会便来看你。”
傅锦画仍旧有些茫然,四处环顾,喃喃问道:“青碧呢?她怎么不在我跟前伺候?”
傅锦画见青碧不在,原以为定是济阳王将其带回了泉城,但见甄扇语气淡淡得说道:“她死了……”
傅锦画倏地起身,诧异问道:“青碧怎么会死?那晚她还来给我送过一套宫衣……”
“其实那衣裳准备了两套……”甄扇迟疑了一会,终是说道。
傅锦画猛然明白过来,青碧为自己送衣之时,眼眶通红泪流不止,是因为她知道她要穿上同样的衣裳,代替自己命丧黄泉。
甄扇倚着帐布,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曲调高亢而清越,不甚符合傅锦画的心境,傅锦画有些烦闷,不悦说道:“甄扇,难道青碧死了,你心里一点也不会觉得难过吗?”
甄扇微怔,旋即说道:“我不难过,如果现在要我替公子去死,我不会有一点犹豫。青碧既然肯为四姑娘去死,那么她心里就不会有憾,待她七七之日,我多烧一些纸钱,让她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就罢了。”
甄扇的话闲闲散散,却隐含着多少辛酸,他是对虞晋声忠心无二的,否则怎么会轻易将生死置之身外?
待到了晚些时候,帐中升起了灯烛,虞晋声命人送来饭菜,并且传话说今夜继续议事,不过来瞧她了。傅锦画心里空空落落的,留下甄扇与自己一同进食。
“甄扇,钟寻泽和济阳王都已经走了吗?”
“四姑娘……的那晚,钦差大人并带着灵枢连夜启程回泉城了,同行的还有济阳王。”甄扇终是没有将“死”字说出来,他不知道对于一个死而复生的傅锦画,压根不会再忌讳的了。
“甄扇,你为什么要称我为四姑娘?”
“公子说,从今以后,世间再无画妃,也再无傅锦画其人,咱们大营中,只有一个四姑娘……”甄扇说着话,又嬉笑起来,似乎在暗示什么。
傅锦画低着头,良久没有言语,甄扇感觉有些不对劲,再细细看去,傅锦画已是眼眶微红,于是大惊说道:“四姑娘,都是甄扇不好,说话冒失,唐突了姑娘……”
傅锦画用衣袖匆忙拭脸,含笑说道:“不怪你,只是有些感慨过往罢了。”
就这般过了几日,天气渐暖,积雪早消融。
傅锦画终日在营帐内,并未等到虞晋声,甄扇每日抱过几本书来,让傅锦画打发时间。傅锦画翻看着这些经文,一直未能平心静气,于是随手搁置在桌上不再翻阅。
“四姑娘可是心里有事?”甄扇见傅锦画心神不宁,于是问道。
傅锦画摇了摇头,突然说道:“甄扇,我在泉城时,也听说过你家公子的威名,那时他年纪尚小,怎会如此声名远扬?”
甄扇话本来就多,这时提起虞晋声以往的事迹,更是眉飞色舞,“公子天赋异禀,自小得遇名师,精通文墨,又刻苦习练五行八卦奇门遁甲,而且公子最得意的本事不在于文墨武艺,而是伏延千里运筹帷幄的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