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鸣泉:
我又在盼望着你的到来了。
林昊东问我,为什么总喜欢做那种很小块的糕点,其实,我只是喜欢做很小块的圆形的派而已。
第一次看到师父做出来的这种派,第一感觉就是,它们很像一个一个的向日葵。还记得你曾经带给我的那些,用巧克力画出向日葵图案的奶油夹心派吗?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向日葵,以及跟向日葵有几分相似的波斯菊。
那时候。那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你还记得起来吗?或许你已经忘了,而我,却清楚的记得。
再见到你的时候,已经是妈妈去世半年以后了。那天,放学回到家里,看见你坐在堂屋里对着我笑,我居然有点生气,我撅了嘴走去外婆身后,并不看你。
外婆笑着问我,怎么不叫人呢?你忘记鸣泉叔叔了吗?是他带给你的小鱼蛋糕啊。
我看你一眼,你依然在笑,笑着推过来一个很漂亮的纸盒,上面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你说,这个比小鱼蛋糕还要好吃呢,要不要尝尝?
我“哼”了一声扭开头。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我在想,少拿我当小孩子哄。
鸣泉,如果那时你知道我的想法,你一定会笑吧?现在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的,我自己都搞不明白,难道说从那时起,我就在刻意地想要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吗?
外婆轻轻地拍了我一下,宠溺地笑着说,这孩子,怎么变得这样没礼貌?
你急忙笑着说,没有关系,我知道,云袖是在生我的气呢,对不对?
我转回头看你,我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又在想,哇,他真酷,能猜透别人的心思。那时,酷,是一个很时髦的词呢。
你依然在笑,笑着说,云袖是在气我那天悄悄走掉,没有跟你说再见,对吗?
我越发惊讶,而你,也越发的笑得开心起来。你打开纸盒取出一个看上去胖胖的小塑料包,那个小塑料包同样非常漂亮,你再撕开小塑料包,把里面的东西露出一半来向我摇一摇。
你笑着说,你看,是个很漂亮的向日葵呢,而且这个向日葵很好吃哦。
我嘟起嘴故意不去看它,因为我要让你知道,我真的很生你的气。可是鸣泉你知道吗?那时,我是用了多大的气力在忍耐着那种诱惑啊。虽然我不想被你当小孩子哄,可我毕竟还是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所以,我终究还是没能忍耐太久。当我从你手里接过那只奶油派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得意呢?你会不会在心里偷笑,这个小女孩儿,就是个馋嘴的小猫嘛。
那之后,我们坐在天井里,你抱了我坐在你的腿上,问了我好多问题,我的功课啦、我的同学啦,还有,我长大以后要做什么。这个问题让我困扰了好一会儿,我要怎么说呢?要像写作文里写的那样,长大后要当科学家吗?我看着手里的奶油派想了一会儿,在你耳边轻声道,我告诉了你,你可要保密哦。在我们拉过勾勾后,我悄悄告诉你,我想做一个能做出很多很多好吃的糕点的人。
你笑起来,你也悄悄地对我说,原来,云袖长大后要做一名糕点师啊,那你知不知道,糕点师都会胖的圆滚滚的,而且,还会有一个圆溜溜的肚皮呢?
这话真的让我纠结的好一会儿,想象着自己变得圆滚滚的,还要顶着个圆溜溜的肚皮,我使劲地摇着头,说,那我还是做科学家吧。
于是,你大声地笑了起来。你仰起头,正有阳光落在你的脸上,为你的脸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鸣泉,那是我唯一一次听见你那样大声的笑,唯一一次看见你那样开心的笑。鸣泉,你知道我有多想再次听到你那样的笑声吗?你知道每次想起你的笑,我会首先想到什么吗?向日葵,灿烂着迎向阳光的向日葵。
那是十六岁前,我单独和你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从那以后,我依然会收到你带给我的各种糕点,但是我却很少能再见到你,即便见到,也只是匆匆的几句话后便匆匆的分手。鸣泉,你有没有计算过?那六年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够不够六天?
鸣泉你知道吗?从那时起,盼望你的到来就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成了我快乐与忧伤的源泉。那时的我,也曾用“酷”来形容我自己。一个女孩子,从那么小就开始在心里藏起一个秘密,那个秘密,跟一个来去匆匆的男人有关。你能说那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十六岁之后,我更加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酷的女孩儿,尽管所有人都不这样认为,
好吧,我承认,我实在是个太过早熟的孩子。
鸣泉,未能如你所愿,我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城市,最终还是成了一名糕点师,但是我没有胖起来,更加没有一个圆溜溜的肚皮。我知道,你或许会生气,或许会不再出现。可是鸣泉,请允许我留在这里,请允许我在此守候,哪怕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爱情。
魏大哥说,我是因为思虑过重,才会这样瘦。他说,有什么话就要说出来,不说出来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想他一定是误会我和林昊东了,或者是林昊东有意在让他误会。
鸣泉,或许他说得对,我的确是思虑太重,可是我的心事,又如何能对人说?